本朝自德宗始颁布了诏令,废除了正月晦日,定了二月一日为中和节,意为天气转暖,万物复苏,农事开始,圣人还将这一日定为百官休沐日。
今日休沐,却一日都未在府中见到李建申,谢梦华本想问他去了哪里,抬头瞥见他靠着车壁阖了双目休息,便未开口。
一时心中也有些烦闷,幸好县尉府离官署并不算远,两炷香的时辰车子便停了,随后车外传来竹书的声音,
“郎君,夫人,官署到了!”
李建申撩袍躬身出去,临了回头看了一眼谢梦华道,“夫人稍后整理下鬓发再下车,我在车下等你。”
谢梦华这才抬手抚了一下,耳边摸到了几缕碎发,出门前别好的发簪已然有些松了,悄声唤了琥珀进来将发髻拢好,这才撩帘下了车。
下了车才看到官署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陆续有官署中当差之人的家眷从中而出,谢梦华站定预备见礼,却被李建申托着手臂先行带入官署内。
“郎君,为何不等等同僚们一道进来?”
等拐过了一道廊庑,谢梦华才轻声问道,“我刚见张佐史家的马车也到了,上次他夫人托我打听的西红花……”
“佐史夫人不过一句客气话而已,夫人如何还当得了真了?”
李建申手下触到谢梦华臂上软腻的肉,顿觉自己竟然托着她的手走了一路,倏然放开了手,不自在的说道,
“今日席上有贵人,切勿多言,若待的无趣夫人可先行回府。”
谢梦华被甩下的手臂收拢在裙侧,五指攥了攥裙摆,忍下要掉头回府的冲动,终是随着李建申的脚步缓行而去。
宴席设在官署后方的明府私宅内,席设四行,谢梦华跟在李建申身后跟明府孟时迁见了礼,便寻了自己座位坐下,其后陆陆续续有同僚携家眷入内,两相见礼便四下分坐。
李建申安顿好谢梦华便去了对席和同僚们畅聊,这边只剩几个零零散散的家眷四散坐着。
谢梦华不惯参加这种宴席,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受伤的手上细细揉捏着,不妨耳中听到一声轻唤,
“李夫人!”
举目四望,看到旁侧坐了佐史张乾的夫人王氏,正一脸惊异地瞧着她,谢梦华道,
“张夫人,您唤我?”
王氏瞧了眼对面聊得风生水起的一帮子郎君,向后侧了侧身,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张夫人为何如此问?”
“你……”王氏欲言又止,小心地又嘘了一眼对面,“你可是来找那裴都督的?”
“裴都督?……我为何要找他?……”
谢梦华一怔,心中狐疑王氏今日怎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开口道,“张夫人有话不如与梦娘直说。”
王氏见她一脸发蒙,叹了口气,左右瞧了瞧,才开口说道,
”“你近日可回过娘家?”
“一候前才从娘家归来,近日不曾回过。”
看谢梦华的样子不似假装,王氏心中猜疑难不成李县尉并未告知?心中暗怪自己多嘴,想打个遮儿将话头掀过去,刚想开口,便被打断。
“张夫人,到底何事?”谢梦华心头忽然突突地急跳了两下,心口也有些难受,语气也不免带了些急切。
王氏心中思忖一阵儿,见无人注意这里,凑近了些,小声嘀咕了几句。
话未听完,谢梦华便觉天旋地转。
眼中瞧到对席上的郎君纷纷起身迎向了门边,她呆愣愣地看向门口,耳中一丝声音全无。她又看向王氏,只能看到她一张一翕的嘴,却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脑中只剩下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
“你阿耶昨儿夜里被关入府衙……”
“是县尉亲自带人去的……”
每一个字都如锋利的碎片刺入肉中,痛意来袭,谢梦华才知,原来是这样……
王氏最后说的那句话也终于在耳中渐渐清晰,
“难不成这么大的事李县尉不曾告知与你?”
是啊,这么大的事他为何不告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