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山大怒,提高了声音:“我才是队长,我做决定。”
“可我是外包啊,还是没签过合同的那种。”季觉笑起来了,看着他:“况且,你也知道,这样明明更好,对吧?”
于是童山沉默,无言。
可在这过于短暂的时光里,终究没有时间来给他拖延。
必须,当机立断。
他压抑着疲惫的叹息,最后问:“你决定了么?”
“嗯。”季觉点头,将身上零碎的东西摘下来,一件一件,丢进工具箱里,“有些东西,我想去看看,必须去。
工匠的话,有楼封就够了吧?况且,说不定我能找到他姑姑的消息呢。”
“……”
童山忽然问,“身份认证呢?”
季觉无所谓的摇头:“中枢就在那里,想怎么改难道不行?”
“孽化气息呢?”童山皱眉。
季觉咧嘴一笑,反手拔出骨刀,孽化气息自灵魂之中显现,宛如天生:“你觉得我不像孽化者?”
“脸呢?”童山发问。
“脸型的话,不用担心,整个容很简单。”
季觉挥舞骨刀,捅进面孔之上,修正颧骨和下巴的形状,不论痛楚或者是其他,双手十指自始至终稳定无比:“至于面孔是否相似……都烧过一次了,再烧一次就是了。”
于是,童山再没有说话。
无声的一叹。
吞下了失落、遗憾、愤怒,乃至不甘。
诚如季觉所言,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忍着点。”
童山收起旗杆之后,取出了一个盒子,僵硬的手指拧开了上面的锁,取出了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钢笔。
看起来轻飘飘的不值一提,可落入手中,却令童山的手掌颤抖起来,难以支撑。
重生形态显现,肤色苍白如纸,可大量漆黑如墨的血液却从手腕上割开的裂口中渗透而出,被钢笔尽数汲取一空,直到最后,童山踉跄了一下,难以站稳,钢笔终于停下了饥渴的饕餮,为使用者留出了一份薄面,但并不掩饰略带讥诮的灵质波动。
再然后,笔锋自季觉的面孔之上划过,带来了仿佛灵魂焚烧的刺痛,贯彻所有。
季觉痉挛,挣扎,可却被念动力死死的固定在原地,无从反抗。
直到崭新的事象从笔尖书写而出,完成,覆盖了旧的所有……从此刻开始起,中枢的记录、灵魂的验证、肉体所记载的过往、乃至浅层记忆被尽数更替,名为季觉的天选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幽邃工匠学徒。
“赞美滞腐!”
季觉咧嘴,狂热一笑,宛如真正的孽化追随者,毫无破绽。
“必要的时候……”
童山停顿了一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说什么也没用。
只是自嘲一叹。
“算我欠你。”
“各取所需而已,何必在乎?”
季觉将腕的手表摘下来,仰头,张口,吞进了腹中,咕咚一声,然后,将骨刀插进了身体里,融为一体,消失无形。
最后,换上了残破的黑袍。
“开始吧。”
季觉将工具箱递过去,最后看向了童山,微笑道别,“利索点,别耽搁我‘弃暗投明’!”
童山闭上眼睛。
抬起手。
——轰!
十秒钟之后,童山离去,小队消失在泉城的黑暗中,再紧接着,爆炸冲天而起,中枢损坏,银行坍塌,火焰蔓延。
半分钟之后,烈光从天而降,无形之手拍下,一切火焰瞬间湮灭。
一个又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辨别状况,勃然大怒的追索向黑暗中,可惜,为时已晚。
很快,有第二波和第三波人赶来,巡视废墟之后,便散入了泉城。最后一波人赶来的时候,巨手微微抬起。
顿时,无数碎石和断墙升起,被丢到了一边。
而剩余还有价值的东西则被回收,装车,带走。
而就在废墟的夹缝前面,有人忽然愣了一下,回头,向着同伴招手:“喂,过来,看看这个!”
在楼板的夹角里,一个浑身焦黑的身影,似乎是工匠的学徒。两条腿全断了,面目之上满是水泡,奄奄一息的伸出手来,艰难的摸索了一下,再没有力气。
“嗯?居然还有气儿?”
为首的人捏了捏下巴,啧啧感叹:“倒是个运气好的,叫那群工匠的人过来,带走!”
于是,废墟中,垂死的幸存者仿佛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空空荡荡的怀中,那一片虚无的空气。
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晚安,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