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眼看着季觉离去,打着石膏的周成一瘸一拐的进来,压抑着不快,疑惑的问:“您就这么把东西给他了?”
周重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张单纯到如同大学生一般的面孔,那清澈见底的愚蠢,再不由得叹息:自己给他的难道就区区只有一个签名?
“不然呢?”
周重反问:“早些年,我走投无路,童公抬了我一手,从而再有了后面的工坊和如今的气派……
童公有需,我自然要殚精竭虑,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松懈。可今天要不是他,我欠的恐怕更多。
你总说我不肯教你万源归流,可我问你,今日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上,能有他三分的担当和决断么?”
周成愕然,沉默。
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工匠考试不同其他,干系牵扯这么多,您拿自己的声名来给他做担保,万一他发挥失常,考不过怎么办?”
“你应该祈祷他能过。”
周重不耐烦的挥手,“倘若现在的考试难度他都过不了的话,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周成顿时愕然,气血上涌,下意识的就张嘴:“不就是考试么,我也……”
“你不行。”
周重断然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今年不一样。”
太一之环的工匠考试,三年一次,最多的时候通过考试的,有六十一个,几乎占当时考生的三分之一。
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场考试,被工匠们誉为恩科,不知多少人跨越龙门,时至如今,也被人津津乐道。
而通过的人数最少的时候,一个都没有。
【0】
二十一年前,二百余位考生无一幸免!
全军覆没……
同样业界哗然,工匠震惊,就连太一之环当年也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但最终,依然选择了公布结果。
主持那一场考试的,也是如今太一之环的八位理事之一,石生学派的领袖古斯塔夫·施密特。
正是在他的领导之下,人数稀少位居于协会中层的石生学派一改往日墙头草的作风,锐意进取,短短四十余年的时间,摘取荣冠,成为理事学派,甚至能够和人数成员最为众多的殖转学派分庭抗礼。
其主旨为‘宁缺毋滥’、‘宁少勿多’。
在他看来,协会就是因为放任凡庸的泛滥和无能者的胡搅蛮缠,才会日益臃肿,变成如今的模样。
自从他担任监管职责以来,协会内部的规矩日渐严苛,不知道多少人叫苦不迭。
据说,他甚至还打算提出工匠考核制度,就算拿到工匠执照也别想高枕无忧,倘若不能通过评定和考核,一样要打落等级,或者干脆被收走执照……要不是太过于激进,以至于食腐者都被惊动,出来稳了一手的话,恐怕整个协会都要被搞翻天了。
而今年传出的风声里,他已经再度申请考试的主持和监理的职位,要狠下辣手,煞一煞学徒们之间日渐浮躁的风气和面貌,以肃整协会。
寻常的凡庸之才,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主动往上送死的?
就不怕被点评上一句‘不可救药’,然后这辈子都没机会通过么?
自寻死路。
据说那位古斯塔夫理事,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天才人物和持才傲物不遵从规则自以为例外的家伙。
学徒研修时间不满三年就不接受申请的规定就是他所提出。
周重倒是想要看看……叶限把自己的宝贝学生送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去,究竟能不能讨的了好。而古斯塔夫的硬气是不是敢用在叶限的头上。
自己正准备吃瓜呢,怎么傻逼孙子自己就要跳到案板上去,钻到刀下面去了?
真就一点记性都不涨!
“且先瘸着吧。”
他最后回头,瞥了一眼神情挫败的孙子,漠然挥手:“好容易遭遇点挫败,这点痛,就看你能记多久了。”
俗话都说,知耻后勇。
倘若不能抛掉那点毫无意义的意气和自傲的话,那就就一辈子做个废物,分点股份,养在工坊里吧。
周重拂袖而去。
只留下周成还呆滞在原地。
许久,慌不迭的撑着拐杖追了上去。
工坊之外的天穹上,星辰明朗,万里无云。
同样的夜幕之下,有人开着车吹着晚风,惬意的唱着歌,期待未来。有的人辗转反侧,眼眸遍布血丝,最终痛下决心。还有的人自工坊的灯光下,自古卷和熔炉之间繁复煎熬。亦或者信心满满的推门而出,等待试炼之时的到来。
联邦、帝国、中土、千岛……同样高远的夜空之中,星辰流转,迸射光芒。偶尔有人抬头仰望时,就照亮了那些沉静亦或者迷茫的眼瞳。
自始至终,群星无言。
只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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