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怎么办?朱老贼不接招,少主公不乐意,咱们怎么办?”赵福贵苦恼道。
“二弟,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少主公的话……”
“大哥什么意思?”赵福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着那日少主公的话……二弟你还记得少主公的话吗?”
“大哥你和少主公说了那么多,我哪还记得?”赵福贵挠了挠头。
“这几年坊间常说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你听过吗?”
“听啊,不是一个叫罗贯中的先生写的吗?这几年书场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全是这本《三国演义》,我听过不少,确实写得好……”
“三国之时天下割据,北有袁绍孔融公孙瓒,南有袁术刘表刘璋孙坚张鲁,西边有马腾,群雄争霸天下,打来打去剩下了魏蜀吴三家三分天下,到最后三家归晋。前隋末年,也是天下群雄并起,十八路诸侯,李渊,梁师都,李密,窦建德,杜伏威,各有地盘,到了最后唐王李世民得了天下。数十年前,又是天下义军起兵反元,前有郭子兴、刘福通、韩林儿,后有朱元璋,老主公,张士诚,西边有明玉珍,东边有方国珍,至于彭莹玉、徐寿辉、芝麻李之类,数十年前天下大乱,打成一片,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吞了你,北边还有鞑子朝廷,有王保保,哈纳出……杀来杀去,实在说不上到底谁对谁错,其实无非就是个群雄逐鹿,争夺天下的戏码罢了……”徐东彬慢慢道,微微抬眼望天,似乎沉浸在一片战火纷飞的图画前。
“大哥……”
“各方势力你争我夺,看谁能笑到最后,成了,得天下坐龙庭当皇上,败了,无非便是身死国灭,谁也怨不得谁……这与江湖仇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同,输了便是输了,败了便是败了,只要是争雄天下,便说不上谁对谁错,谁和谁又是无怨无仇,总得分个胜负,只不过最后是老主公没打得过朱元璋,败在了鄱阳湖,让朱元璋建了大明朝……二弟,你说,朱元璋害死了老主公,是因为私仇吗?那他最后又放过了理公子,让他平平安安当个富家翁,是不是又是大恩呢?”徐东彬喃喃道。
“大哥,我……我没听明白。”赵福贵是真没听明白,因为他从来都不去想这些。
“二弟。”徐东彬叹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此事,翻来覆去地想,现在想来,老主公和朱元璋,还有张士诚,都是在争夺天下,最后谁杀了谁,谁灭了谁,所争的无非是逐鹿中原的胜负罢了,不在私仇,为了争夺天下,刘备可以和孙权一起赤壁火烧曹操,孙权也可以在荆州杀了关羽,诸葛武侯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刘表荆州的地盘,刘备投奔刘表最后却是把荆州拿到自己手里了……无非就是个争夺天下罢了,这中间,到底谁杀了谁的主公,谁杀了谁的儿子,都只是争夺天下的手段……”
“大哥!……”赵福贵见徐东彬一个劲地喃喃自语,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急。
“……只是,在这逐鹿天下的几十年中,打来打去,杀来杀去,受苦的却是百姓,一直要到天下争霸有了结果,有了最后的胜利者,天下一统,才又是安定下来……二弟,上次咱们说过,咱们当年参加义军,跟随老主公起兵反元,打蒙古鞑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当官发财吗?”
“是为了有口饭吃,为了和咱们一样活不下去的百姓能过上安生日子……”赵福贵下意识回答道。
“是啊。”徐东彬轻轻拍拍大腿:“刚刚开始,咱们也是百姓,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兵反元,就是为了赶走蒙古鞑子,让千千万万像咱们一样活不下去的百姓能吃上饭,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到后来,蒙古鞑子被义军赶到蒙古草原上去了,中原便变成了朱元璋、张士诚、老主公、方国珍、明玉珍他们争夺天下了……咱们跟随老主公起事,自然要忠于老主公,帮着老主公争天下,可……老主公败了,是和朱元璋争天下败了,咱们兄弟四散流落,是因为朱元璋杀了老主公吗?”徐东彬抬眼望着赵福贵。
“……怎么不是?老主公没死,咱们兄弟怎么会四散?大汉朝怎么会亡?”赵福贵瞪眼道。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大哥到底想说什么。
“不……不是……”徐东彬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因为朱元璋杀了老主公,而是因为大明朝赢了大汉朝……”
“这……这有什么区别?那还不是因为老主公死在朱老贼手里,咱大汉朝才输了?”赵福贵莫名其妙。
“……不一样……二弟,不一样。”徐东彬摇着头:“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朱老贼杀了老主公,那是私仇,可如果是争夺天下,大汉朝输给了大明朝,所以朱老贼杀了老主公,那便……那便不是私仇了,只是争天下……”徐东彬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也越来越黯淡。
“大哥……”
“二弟,我有点累……”徐东彬的声音很低,神色也似乎十分疲倦。
“大哥,大哥,你先歇歇。”赵福贵慌道:“先别乱想了,先歇歇,先歇歇……”说罢小心地扶着徐东彬到旁边的榻上躺下,又细心地将徐东彬的鞋子脱去,挪到榻上,拖过被子给他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