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个屁,你小子我不懂吗,看似像一张白纸般单纯,但城府深得很呢……”
寒门孤火白了夏宇龙一眼,又道:“唉,也不知为何,我却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难道是我们俩臭味相投吗?”
他理了理胸前被狂狮抓得破碎的衣服,来到房屋门口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看了看正傲立于船头的雄狮,长叹一声,又看着张仙……
说道:“你个死丫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那双贼贼的眼睛!”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是欢喜的。
张仙红着脸,哈哈笑道:“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贼贼的眼睛,这叫一双慧眼,哎呀,爷爷,别再啰嗦了,就快说吧,您对这狂狮为何会如此忌惮?”
寒门孤火搓捏着脸上的那颗黑痣,癫狂地笑了几声,说道:“好好好,你们还不快去屋里,拿一些垫屁股的出来坐下,你们站着我可说不出话来了……”
话音未落,大胡子便自报家门:“这种粗活让我来便是,嘿嘿,让我来便是!”
他急匆匆地抢上一步,到屋内寻了三个木墩子出来,将木墩子分给了夏宇龙和张仙。
还有一个木墩子放在了寒门孤火的正前方,自个儿坐在了上边。
随后,他看着小机灵,嘿嘿笑道:“我知道小和尚不喜欢这刺屁股的东西,他就喜欢坐在地上。”
小机灵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自个儿到屋内抱了一个木墩子出来,盘腿坐于木墩子之上。
大胡子傻了眼,嘲笑道:“你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寒门孤火捂着嘴,冷冰冰地道:“方才那个屁,我还没有算账,是谁又在放臭屁了,究竟是谁,还请他自觉给我滚远一些!”
大胡子看着小机灵,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回我可没放,是你放的吗?”
寒门孤火怒瞪着大胡子,喝道:“说的就是你,马上给我滚,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了,你这厮的行径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话说间,他已运气于掌间,看样子真像是要对大胡子下手了。
大胡子脸色陡然大变,他不敢怠慢,“嚯”地一声站了起来,紧张地四下张望着,不知该往何处去。
张仙笑嘻嘻地道:“爷爷,胖子胡还年轻,不懂事,咱不与他计较!”
说着,她便将大胡子坐的那个木墩子,抱到了狂狮身边……
又道:“爷爷,胖子胡爱放臭屁,就让他挨着狮王好了,若他再有什么响动,狮王绝不会饶他。”
大胡子彻底傻眼了,心中骂道:“好你个小老仙儿,竟敢这样对我,谋杀亲夫啊!”
寒门孤火睁大双眼,向大胡子瞪去,呵斥道:“还不快去!”
“啊……哦!”
大胡子虽说有一百个不情愿,但他还是憨憨地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来到狮王身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木墩子上。
张仙哈哈笑道:“要老实些了,狮王不是好惹的哦,方才你也挨了它一掌了,你若再放臭屁,狮王定会把你给吃了去。”
夏宇龙、张仙、小机灵三人紧围着寒门孤火而坐。
大胡子与狮王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离其他人远远的,这回他成了众矢之的。
这回寒门孤火是有意要整一整大胡子,报先前那一屁之仇!
寒门孤火扬了扬眉头,说道:“这事该从何说起呢,我畏惧狂狮是有原因的,师父他老人家有言在先,对待狂狮一定要像自己的太祖师公一样……”
“唉!”他轻叹一声,又道:“总之就是八个字,不激、不怒、不呵、不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灵狮生性狂猛,并非一般人所能驯服,我师父都吃过它的亏了,整只右手被他给咬了去。”
“啊!”张仙轻呼一声,满脸震惊地向夏宇龙看去。
夏宇龙点着头应道:“不错,狂狮比白虎的确要难于对付得多。”
“怎么,你们还遇见过白虎?”寒门孤火追问起来。
张仙将他们降伏白虎的事情大致说与了寒门孤火听。
寒门孤火“哦”了一声,说道:“难怪呢,原来事先就与猛兽打过架了,已经有经验了,我还纳了闷,这呆头呆脑的臭小子,怎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原来是这样啊。”
张仙不服气,争辩道:“怎么,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哥哥本来就身手了得嘛!”
寒门孤火吹胡子瞪眼起来,气道:“本来就奇怪吗,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宇龙担心,寒门孤火与张仙怕是又要争吵起来……
抢着说道:“爷爷,狂狮乃三界猛兽中的极品,能驯服它也实属偶然,后来呢,后来的事情又怎样了?”
“三界猛兽中的极品!”寒门孤把头转了过来,疯疯癫癫地笑出几声,“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随后他却脸色大变,问道:“什……么什么后来,还有什么后来,你说清楚些?”
夏宇龙笑了笑,说道:“后来您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嗨!”寒门孤火颇为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想刨根问底儿……”
他轻叹一声,一脸忧沉地望向了茫茫大海,思索着道:“后来我师父立了个规矩,也就是我方才说的那八个字!”
“你们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吗?”他脸上颇为得意,向夏宇龙和张仙看来。
还未等张仙开口,他便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也无妨,不激,便是不要去激惹狂狮,不怒,就是狂狮对你狂狮发怒时,你不可愤怒,这不呵嘛就是,不可对狂狮大呼小叫的,不斥就是,不可对狂狮恶语相加,一言以蔽之,便是像对待自己祖宗一样对待狂狮,要对它恭恭敬敬的。”
张仙“哦”了一声,装着很受用的样子,应和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老爷爷对狂狮总是逆来顺受……”
突然,她又笑道:“唉,这又是什么破规矩嘛,莫非是你师父害怕,你把狂狮给驯服了超过他?嗯,你师父却也不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死丫头,在胡说什么呢,不可这么说我师父,全是我年轻不懂事造成的!”
寒门孤火又急又气,对着张仙又吹胡子瞪眼起来。
夏宇龙坐直了身子,问道:“这又从何说起,莫非是爷爷的师父为了救爷爷搭上了一只手臂不成?”
寒门孤火癫狂地笑了两声,点着头,回道:“你小子总算是又聪明了一回,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总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什么也无所顾忌,更无所畏惧,没想到种下了祸根……”
说道这里,他长叹一声,又道:“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丢不起这个人!”
旁人正兴致正浓,却听见“不想再提了”几字,这便像是吃了到口不到肚的饭,让人好不扫兴。
小机灵拨弄佛珠,不动声色地道:“阿弥陀佛,老爷爷只说了半截话,让人好不吊胃口,佛语有曰,善始便要善终,善因才有善果,说话与做事一样,不可半途而废了啊,也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寒门撇着嘴,学着小机灵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善始才有善终呢,整天阿弥陀佛,佛经挂嘴,你累不累呀,虽说你那套,要比屎胖子的屁好听些,但对我不……好……使!”
他吐出后边这几个字时,故意卷起了大舌头,突出这几个字的特别。
夏宇龙向张仙使了个眼色。
张仙会意,她哈哈一笑,说道:“哼,总有一样东西对爷爷是好使的,爷爷真不想要狮王了吗?”
寒门孤火脸上那扭曲的笑容戛然而止,他警觉地向狂狮看去。
只见大胡子正轻揉着它的鬃毛,还对他说起了悄悄话,看起来他们已经混得很熟了。
在大胡子的呵护下,狂狮就像一个温驯乖巧的小猫咪。
寒门孤火醋意渐浓,他高昂着头,故作淡定地道:“那个谁……哦,屎胖子,别在那逗我狂狮玩了,快过来这边坐下!”
“哦,好咧!”大胡子如释重负,抱着木墩子坐回到了夏宇龙身边,“我知道爷爷大人有大量,不再生我的气了?”
寒门孤火轻叹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这气嘛生生也就过了,不必过分较真,正如小和尚说的,逢人多给三分面,吃饭应吃七分饱,是这个理儿……”
小机灵接话道:“雾里看花花中雾,醉里挑灯灯中醉,看似无意却有意,有意无意均在心。”
寒门孤火的这点小心思,夏宇龙和张仙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只是他们不当面点破罢了。
张仙咯咯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花开花落随天意,莫问时光成蹉跎。”
夏宇龙沉思片刻,也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八荒四海变风云,浮若惊梦痴癫语,天涯随处去留心,沉睡懵懂光虚度,门前过往均成客,欲问何以定三界,剑指苍穹斩杀魔妖。”
大胡子也诗兴大发,他绞尽脑汁,吐出几个字来:“我们几人船里坐,有说有笑多快活,爷爷对我不记气,兄弟姐妹一团和。”
他的诗虽说不太入流,听起来却也不觉得别扭,还带着几分押韵。
寒门孤火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都成了诗人,好一个莫问时光成蹉跎,好一个剑指苍穹斩魔妖,好一个我不记气,算我怕你们了!”
他整理了蓬乱的发丝,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那年,寒门孤火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愣头愣脑的青头小伙,可谓是血气方刚,精力充沛。
也就在那年,师父见寒门孤火已学有所成,可独当一面了,于是打算云游四海,寻找太祖师公东山道人的遗骸。
他与寒门孤火说,后山龙口史前迷宫中有一只猛兽,相传是太祖师公东山道人的坐骑。
但它生性凶猛,世人近身不得,前几辈师公都想把它驯服,成为自己的坐骑,最终都落下了终身残疾。
寒门孤火问师父,那猛兽好端端地呆在迷宫之中,为何要把它给驯服了,让它出来不是祸害人间了吗。
师父说,这你就不知晓了,那猛兽有灵性,将其驯服后它可带我们寻太祖师公去,可遗憾的是,历代的师父师公们都没能将其驯服。
寒门孤火问师父,您不想去试试么?
师父长叹一声,说道,历代的前辈们都没那个本事,我又何德何能啊?
后来,寒门孤火好说歹说,师父才同意带他前往迷宫,一睹猛兽风采。
看着趴在地上懒得睁开双眼,且提不起精神的狂狮,寒门孤火却不把它放在眼里了。
他听不进师父告诫,便跃身而起,一屁股坐在了狂狮的背上。
狂狮发出几声低吼,猛地蹦哒了起来……
寒门孤火又惊又骇,紧紧地拽着狂狮的鬃毛不敢松手。
狂狮怒了,在深洞中上蹿下跳起来,想把寒门孤火从背上甩开。
它猛然转头,四颗锋利的獠牙,向寒门孤火的大腿撕咬而来。
寒门孤火的右腿被利齿刺中,血流如注。
狂狮对他的攻击并未停下,惊慌之中,他从狂狮背上滚落而下。
“嗷呜……”
狂狮直扑而来,寒门孤火连滚带爬,向黑暗中奔去。
狂狮穷追不舍,獠牙已将他屁股上的肉咬去了一大块,无奈之下,他使出了独门绝技“三针寒”。
当绣花针刺到狂狮印堂时,三根绣花针均爆闪出一串耀眼的火星子。
原来狂狮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啊!”
寒门孤火发出一声惨叫,他屁股上的另一坨肉也被咬了去。
为了逃命,他又使出了“三针寒”,向狂狮的双眼刺去,但绣花针对狂狮并未造成伤害,而是在它眼中化作了泪水。
此番举动更是激怒了狂狮,它加快了猛攻的速度,将寒门孤火扑倒在地,撕咬起来……
说到这里,寒门孤火轻叹一声,将两只裤脚撩了起来。
只见他的小腿上疤痕累累、千沟万壑,右腿上还掉了一坨肉。
“啊!”张仙惊呼一声,“爷爷竟被狂狮伤得这么严重,怪不得……”
看着张仙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寒门孤火癫狂一笑,说道:“怎么,奇怪吗,是不是还想看,我肚子上和屁股上还有,还要不要看看?”
张仙猛地摇了摇头,急道:“不不不,呵呵,爷爷还是留着自己看就好了。”
大胡子陪上了笑脸,应和道:“嘿嘿,这是个人的隐私,如果爷爷春光乍泄就不好了!”
寒门孤火整理了衣襟,看着大胡子片刻,脱口说道:“你小子看起来五大三粗,我以为你只会吃饭、拉屎、放屁,是个百无聊赖的家伙,想不到还能吐出春光乍泄这几个很有文化字啊!”
大胡子得意忘形起来,耸了耸肩,说道:“人走江湖总得有两把刷子嘛,这都是逛窑子学来的,嘿嘿,逛窑子……”
他自知说漏了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个儿都听不见了。
寒门孤火癫狂笑了几声,拍了拍大腿,说道:“你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世上太循规蹈矩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看着夏宇龙,问道:“臭小子,你有没有过逛窑子?”
夏宇龙一脸茫然,不知窑子是何物,更不知如何作答,他这副窘态,又要引来寒门孤火的一番嘲笑。
张仙急忙说道:“我哥哥从小在灵山上长大,心念与行为正得很,岂会像你们这般龌龊,去那些藏污纳垢之地!”
“唉,别说我!”寒门孤火急了,“我可不与死胖子同流合污,哼,如今我还是童子之身呢!”
大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想必是爷爷没得尝过油腥味,心中有遗憾了吧!”
“你说什么!”寒门孤火吹胡子瞪眼起来,“死胖子,别给你一点面子,就他娘的不要脸了,哼,你懂个屁,守住童子身是我一生的夙愿,谁要是玷污了我,我……我就去死!”
大胡子坏坏一笑:“谁信你,想不想去逛逛,里边什么都有,让你快活似神仙,在道上我认识了两个人,专开窑子的。”
“阿弥陀佛!”小机灵一脸正色地望着前方,“玩物丧性语癫狂,嬉笑弄搔言秽污,莫道佛光不照君,前程之路何茫茫……”
话到此处,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原本在好好地说话,后来却说到这些不三不四之上了,难道这就是人天生的本性吗?”
听了小机灵的话,船上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四人各有所想,但笔者不敢胡乱猜测。
片刻,寒门孤火清了清嗓子,看着大胡子,训斥道:“我说胖子,你要多学学人家小光头,头上没有一根发丝,却是聪明绝顶,什么都会,这张嘴可不得了,唉,不说这些龌蹉事了,言归正传!”
他顿了片刻,看着夏宇龙,问道:“臭小子,方才我说到哪里了?”
“爷爷被狂狮绊倒之后,使出了三针寒。”夏宇龙回道。
寒门孤火轻叹一声,缓缓地道:“师父使出毕生绝学,把我狮口下救了出来,没跑几步,师父便晕厥了过去,我背着师父,跳进了瀑布之中,来到墓中我才发现,师父已失去了整只右臂……”
说到这里,寒门孤火伸出破衣襟,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继续往下说去……
回到墓中,师父便立下了此规矩。
师父养了两天伤,便云游四海去了,他要去寻找太祖师公东山道人的遗骸,将其请回墓中一起合葬。
师父走后,寒门孤火深陷愧疚而无法自拔。
由于思虑过度,每天夜里,他都会梦见师父与狂狮搏斗,而后师父血淋淋地死在他的跟前。
这样日复一日的刺激,寒门孤火的神智渐渐变得癫狂起来,镇上的人都呼其为“寒门孤疯”。
张仙轻叹一声,说道:“这天之大,时间又这么久远了,又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到哪里寻东山道人去,想不到爷爷的师父还挺固执的。”
大胡子嘿嘿笑道:“莫非他寻人是假,游山玩水是真?”
寒门孤火不高兴了,扯着嗓子急道:“你们都不能这么说我师父,如果你们再说我师父半句不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特别是屎胖子,说话怎就这么刺耳!”
张仙翘了翘嘴角,可爱地笑道:“爷爷,我说的这些是无心的,您别往心里去啊!”
大胡子也卖起萌来,“爷爷,我也是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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