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这话不错,如果不是他有不死骨傍身,也就不会怀着轻松的心态,独自一人踏入鬼屋了。
再说,他单打独斗真未必会沦落到拼命的地步,就和上回小康楼一样,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不得不保护的对象。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对伊清颜没什么感情,只是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发狂,害怕她像核弹那样被点燃——
……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他想。
做过那场梦以后,岑冬生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想法。
……
另一边的伊清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和担忧。
这几分钟的时间过去,虽然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她还是敏锐地从细节的动静里察觉到,那个男人正在为了保护自己而承受巨大的痛苦。
无论是不断绞紧的藤蔓投落下来的影子,青年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她甚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听到了像是人的骨骼被一点点压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敢想象,他此刻是否已经承受了无可挽回的重伤。
尽管如此,青年的手臂还是牢牢支撑着这处狭窄的空间,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一毫被压迫的痛苦。
伊清颜颤抖着伸出指尖,想要触碰岑冬生的脸,结果却摸到了粘腻的东西,随即从指尖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感,她就像被毒虫蛰了似地立马收回;
当她再摩挲手指的时候,发现上面的肌肤已经被腐蚀出了伤口。
只是这短暂的触碰,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再加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怖压力,冬生哥他的身体现在……究竟疼成什么样了?
伊清颜既惭愧又难过,她这会儿自然顾不上害羞,很想要为对方做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
“……没关系……”岑冬生咬紧牙关,这些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巴里蹦出来,“别怕……我们会出去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在试图安慰自己。
“哥……”
伊清颜心潮涌动,她只吐出一个字,却又硬生生止住,担心会影响到对方的。
她的双手抓住男人身前的衣领,脸庞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一双被乱发遮挡的明眸之中,晶莹的泪光正在打转。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我——
……
为什么,你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承认吧,岑冬生。青年对自己说。
你会保护她,是因为你真的很在意她。
准确地说,你在意的是那位过去曾有过一面之缘,未来即将诞生的那位平等王。
仅仅是因为,过去的岁月里,有那么一瞬间,你和她的想法有了共鸣,你开始理解她的言行。
甚至,你很向往她,向往她与世界为敌的绝强力量,向往她的自由,能尽情践行那些在旁人看来,疯狂而不可理喻的理念。
所以,你绝不希望她死。
事实上,在岑冬生没有下定决心趁早将平等王扼杀的时候,他其实就相当于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打算站在平等王的对立面,就等于站在她那边。
有些态度、有些立场,本不存在第三条选择。
就算那个人注定要成为站在皑皑白骨之上的杀人魔王,就算你现在的行为,可能会导致未来亿万人在平等王所带来的恐怖阴影下颤抖……
“冬生,按照普通人的道德标准,你可能不算好人,但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安知真的话语,再一次在他的脑海内响起。
而直到这一刻,岑冬生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分量。
知真姐……她真是将自己看得很透彻,甚至点出了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真实性格。
重感情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好人;莫说是好人,甚至有可能是大罪人。
因为,这种人会将私情置于公理至上,只图一时的痛快、一时的怜悯、一时的共鸣,简直就是混账。
“但我很喜欢这点,这说明你心中的火尚未熄灭。”
岑冬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度睁开的时候,他的牙齿被咬得嘎嘣作响,正在承受剧烈痛楚的身体,却开始慢慢挪动起来。
既然都已经是这种人了……
最起码,他还是想把能做的事情要做得漂亮。
“哥……?!”
“别说话,抱紧我。”
靠着“不死骨”带来的雄厚真炁与肉体硬抗,让藤妖不堪真炁灼烧,将自己吐出来——
这还不够。
岑冬生忍耐剧痛,一点点地,朝着藤妖体内的更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