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脸上波澜不惊,“不怕,更恐怖的我都见过。”
吹牛!
老吴氏咽下肚里升腾上来的馊味,挑事道,“那你说说...”
“南边有一种异兽,独爱人肉,为了一日三顿有肉吃,专门捕捉弱小圈养起来供他们割肉…”
“…”老吴氏心里恶寒,“说书先生讲的?”
“我亲眼看到的。”
“......”老吴氏瞪老太太,“瞧你把三娘教成什么样了?”
小小年纪,别的不学,竟学吹牛了。
老太太全神贯注望着路边的尸身,没细听老吴氏说了啥。
见赵广安要下车,她心下大骇,扑过去拉人,“不许去。”
赵广安被她一抓,吓得差点摔下去,稳住身形,“我就看看...”
“不许。”老太太一脸凝重,“死人脏,活人染上会生病。”
这不是危言耸听,是赵家祖辈积攒的经验,老村长也知道,他和长辈逃难时,途中好些人染了病。
那人不知死了多日,蛆虫堆里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见几个晚辈不知天高地厚的往前凑,拐杖一挥,“往后退!”
他呕了一声,问大家伙,“谁家有竹..”
想问谁家有竹席,拖过来盖住尸身不至于吓到人,哪晓得还没说完呢,嘴巴再次被人堵住。
一手鸡屎味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四叔,你真的不能再说话了,有什么和大壮堂兄说,让大壮堂兄来安排。”
赵铁牛踹赵大壮,赵大壮身形一颤,哇的弯腰狂吐,吐得面目都扭曲了,道,“爹,你说。”
老村长瞪赵铁牛,后者理直气壮地收回手,学老村长平常的语调,“四叔啊,我是为你好啊。”
老村长不想搭理他,交代儿子,“找一床竹席来。”
“好。”赵大壮不敢往尸身看,掉头就跑向自家车板,他媳妇带了两床竹席,卷起放棺材里的。
竹席一盖,密密麻麻的蛆看不见了,老村长扬手,示意大家伙继续赶路。
“不埋了他吗?”一个枯瘦如柴的婆子嘀咕了句。
老太太一个冷眼扫过去,“染上病怎么办?你花钱医治啊?”
很少看到老太太人前甩脸色,婆子挂不住,悻悻退到后边去了。
尸身腐朽得厉害,臭味挥散不去,大家伙受不了,时不时就爆出几声干呕。
赵铁牛怕打扰赵广安赶车,退到车棚来,“三婶,你说他是哪儿的人啊?”
老太太脸色还阴着,不过语气好了许多,“不知道。”
赵铁牛又问梨花,“三娘,你出门的时候多,附近的村子有哪些啊?”
梨花回,“构树村,大枣村,山田村...”
赵铁牛媳妇就是大枣村的,不会是他岳父舅兄吧?他急道,“媳妇,你要不要回娘家瞧瞧啊?”
“瞧什么瞧?”他媳妇掐他胳膊,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咱们这是去县里打秋风,去我娘家,我爹娘兄嫂要跟着怎么办?”
想到岳父家的性子,赵铁牛再不敢提了,只问,“这儿离你娘家多远?”
平日两人回娘家都抄小路,没有走过山路。
“绕过这座山就能看到大枣村了。”
“会不会是村里人?”
“甭管是不是村里人,只要不是咱爹娘就和咱没关系。”
赵铁牛想想也是,抓着箩筐的绳子往前去了。
山间树多,树的阴影笼罩下来,不算晒,大家又走了四五里,零星的茅草屋跳进视野里。
大枣村这面的山高,整个村的房屋散乱的落在树木间。
赵广安将牛车停在路边竹林旁,朝赵大壮喊,“不能走了。”
已经走了十里,再往前,没有歇脚的地儿了。
赵大壮把手里的牛绳给弟弟牵着,站直身吆喝,“大家伙去竹林休息,傍晚再走。”
老村长坐在牛车上,琢磨着要不要去拜访下村长,百户为里,大枣村和近溪村同属一个里正,村里缺水已经十来日了,即使劝不了他们逃荒,告知水的位置也好。
他自认没什么本事,但没害过人,离村时,他给桑桃村的村长留了一行字,写在村口的石墩上,桑桃村的村长要是看懂了,不日就会带着村民们追上来,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滑下车,朝羊肠小道走去。
忽然,一股鸡屎味窜入鼻尖,他心下警钟大作,“滚...”
话一出,他愣住了,因为没声,他不死心,使劲震了震嗓,“滚。”
别说声儿,气音都没了。
赵铁牛竟没挨骂,纳闷的凑到老村长前边,见他攥拳跺脚的张大嘴却没音儿,一脸了然,“看吧,我就让你别说话你还不信,哑了吧?”
“......”
老村长怀疑堂弟是被这个儿子气死的,举起拐杖往他身上挥。
赵铁牛一年四季都在赵家做短工,肉结实得很,他拍拍胳膊,“嘿嘿,不疼,四叔,你是不是没力气了啊,听我的,去车上坐着,这三天好好恢复...”
进城后还有场硬仗等着呢。
这话他没说。
他相信,以四叔的聪明,肯定懂,“四叔,我扶你去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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