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困境,难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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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修为只是聚气境,无法辟谷修行。
清扫数百级石阶,又走了许多路,不觉腹中饥饿。
取出几块碎银,投进柜台上的功德箱。
不料银子沉重,砸碎腐朽的功德箱底板,荡起一阵尘埃。
苏夜挥舞右手,扇飞飘散开来的灰土。
不觉心中一沉。
普陀城的惨状,远远超出了他的设想。
大乾佛修式微已久,零星冒出的几人,岂能扭转颓势?
咕~
腹中打鼓,中断了他的思绪。
苏夜和村中耳背老人时常讲话,扯开嗓子道:
“馆丞大人,馆驿里可能烧火造饭?”
老迈的馆丞侧过耳朵,问道:“你说啥?”
苏夜二度提高音量,方令老人家听清。
转过身子,一步一蹭地带着苏夜进了后院。
颤悠悠打开库房门上悬挂的铜锁,推开木门,伴着烟尘冲出来一股浓郁的腥臭气息。
有妖气!
苏夜立刻提起警觉。
老馆丞似若察觉不到妖气,拖着步子走进库房,径奔蓖麻编织成的粮仓。
粮仓壁有数个孔洞,从中流到地面的米粒,已然不见踪影。
“老夫年事已高,还是劳烦您自行取米吧。”老馆丞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粮仓正面有个横推式的小舱门,将其拉开,即可将米引流进方斗。
老馆丞人犯糊涂,苏夜心中却是格外明晰。
粮仓里没有米。
即便有,也不会超过第一节。
苏夜大步流星来至粮仓前方,双手握住蓖麻质地的仓节,轻巧将其摘下。
俯身望去,头皮瞬间炸开。
两只尺许长的黑毛大耗子,额头已然生出双角。
十余只约莫一半体型的小耗子,见到光亮,瞬间四散奔逃。
像是令人作呕的秽物,被威力强大的爆竹炸开。
铺满仓底的老鼠屎,比余下的粮米还多。
莲花印顷刻将灵气送至掌心,由剑气真火汇聚成的火焰莲花,瞬息从掌心飞出。
老馆丞发出被踩尾巴般的尖叫,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双手死命握住苏夜手腕。
“不!”一声嘶哑的呐喊,比老鼠一家的惨叫更加凄厉。
剑气莲花迸发,火焰剑气乱流席卷,十余只耗子精,惨叫中碎为齑粉。
猛烈火焰炙烤,瞬息蒸发血雾。
苏夜生怕伤到上了年纪的老馆丞,轻声问道:
“馆丞大人,在下出手帮您除鼠患,怎的抓住我不放?”
老馆丞双眼暴突,胸腔上下鼓动。
苏夜有些心慌,生怕他怒火攻心,就此一命呜呼,赶忙道:
“您先消消气……哪怕我做错了事,也该让我知道错在哪儿……”
老馆丞昏黄老眼瞪着苏夜,嗓子里咕噜出一个颤音:“走……”
说罢,出气多,进气少。
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苏夜反拉住老馆丞臂膀,从玉葫芦中召出装满清心丹的玉净瓶。
手指拨出塞子,喂给老馆丞两粒清心丹。
丹药入口化作一缕清气,缓解了足以夺去老人家性命的怒火。
苏夜搀扶老馆丞,让他坐在灰尘密布的太师椅。
老馆丞气恼地拍一下椅背,颤声说:
“老夫我一辈子没杀过生……你这厮一来,破了我一生修持。
这下要堕进阿鼻地狱了。”
苏夜闻言,方知老馆丞激动真因。
“若依您之言,护法诸天和十八罗汉岂不是也得下地狱?”
老馆丞被吓住了。
瞪大眼睛看着苏夜,发白的嘴唇不住颤抖。
他出生在普陀城,一辈子信奉佛法。
接触到的都是心地良善的信徒,对漫天佛菩萨满是尊崇。
苏夜先犯杀戒,接着又对护法诸天和十八罗汉不敬。
懊丧地一拍大腿,险些垂下老泪。
观老馆丞反应,万盏油灯照亮的吉莲山,蓦然浮现于苏夜识海。
他以清剿空观禅师孽徒,全了高僧因果,因而得到佛门传授。
明悟不仅要怀有慈悲心,亦不可少金刚怒目,护教诛邪。
此番到得普陀城,不只除妖,还得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