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汉子!”
达扎鲁布没有过多思考便判断出了射出这箭的人,除了刘继隆,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他这里,并能射出威力这么大的箭矢。
他刚才看到了,那汉子将制式弓拉了个满月并连续射出多支箭矢。
河西地区的吐蕃制式弓箭与唐军的一样,都是桑拓木长弓,弓力在四斗到一石不等,但张掖城内吐蕃兵马都是老卒,使用的长弓都是六斗弓。
能将六斗弓拉出满月,并连续射出最少一壶箭,那汉子的力气可称“龙象”。
也正是因此,他即便再痛恨那人,也愿意称呼他为“汉子”,而非对其他人称呼的汉奴、奴婢。
“杀!!”
甬道之中,番兵与沙州将士、张掖百姓的厮杀已经渐入尾声。
随着最后一个番兵被张淮深砸翻在地,张淮深立马带人上前将那三百斤的城门栓抬了下来。
“收复甘州,收复张掖,杀!!”
当城门打开,源源不断的沙州兵马开始涌入城内。
这样的场景为达扎鲁布所见,他顿时便知道,今日他恐难守住张掖了。
“納措!納措!”
达扎鲁布试图呼喊那小节儿,结果转头看去,那厮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跑了。
“狗奴婢!!”
达扎鲁布气愤骂道,随后从地上捡起一面被丢弃的盾牌,鼓足一口气冲了出去。
“啪啪啪……”
只是奔跑十余步,他便感受到了手中木盾传来三次极大的力道。
好在他脱困成功,沿着马道翻滚下城去,与城下节节败退的番兵汇合。
“向北门撤退!”
达扎鲁布一边下令,一边举盾看向城头。
确认刘继隆没有注意他后,他这才带着匆匆赶来的数百番兵边战边退,向北城撤退。
与此同时,整个张掖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平日里被欺压的各族百姓揭竿而起,拿上他们所能拿到的一切“武器”,气势汹汹的冲向了东城,亦或者是吐蕃兵卒家眷居住的地方。
只是这一切已经与刘继隆无关,此刻的他虎口迸裂,血垢堆积得可怕。
他靠在女墙上,四周都是尸体,血腥味十足。
曾经满员的第三伙,此刻只剩下了他与马成、李骥、耿明、张昶五人还活着。
厮杀过后,留给他们的只是无法参透的迷茫,以及存活的侥幸。
不止是他们,十二团与十三团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念头。
不同于其它团追击番兵时的高歌猛进,东城城头不知何时开始,竟然响起了啜泣声。
那啜泣声一开始很小,可渐渐地越来越大,各伙都哭嚎着在马道上寻找自己曾经袍泽弟兄们的尸体。
刘继隆靠在女墙上,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
张昶他们坐了一会儿后,也跟随队伍开始寻找起焦大、毛忠他们六人的尸体。
“赵迁!!”
不多时,张昶的嚎啕声将刘继隆从疲惫中唤醒。
他朝着嚎啕声看去,只见张昶他们跪在尸堆中,搂着赵迁、毛忠等人的尸体哭嚎。
刘继隆试图起来,可他动了动手指头,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根本站不起来。
他只能依靠着女墙,目光呆滞的看着这惨烈的城头,望着昔日袍泽弟兄们的鲜血一点点流尽,将整条马道侵染上血色。
他还是食言了,他未能如战前所说的一般,将第三伙的所有弟兄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