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缠着君主的人未必狐媚,装作乖巧可怜,却时不时跳出来咬人,还要左右圣心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狐媚!陛下明鉴!”
带着丝丝清凉之意的晚风灌入菱花窗格,鼓动幔帐飘飞如旗。皇后一缕头发从鬓间滑落,垂在耳侧随风浮晃,她素来端然沉凝的脸庞似是春日裂开的冰面,透出一股惶然和怨恨的气息。
皇帝是何等样人。
立刻察觉了皇后的委屈不满,以及对绯晚的憎恶。
绯晚也察觉了皇帝的察觉。
伏在地上,只是静静不发一语,仿佛背脊上都写着等待降罪的决然。
“郑蕴仪!你道她狐媚,那么朕在你眼中,定是宠幸狐媚、辜负天下的昏君了!”
皇帝果然勃然而起。
直接叫了皇后的名讳。
可见怒到极点。
惊得曹滨和殿门口侍立的内侍们全都跪倒在地。
绯晚继续静静伏着,暗道皇后过于急躁,也过于眼拙,看不清局面。
寿宴上皇帝和太后闹成那个样子,皇后此时竟然还敢提太后以及朝臣非议,妄图以此压制皇帝,岂不是适得其反!
又或许,皇后看得清。
只是心里不愿意低头罢了。
文人门第出来的女子,骨子里总有一股清高,在关键时刻不合时宜且别扭地发散出来,影响她们的心智和决断。
何如自己,绯晚暗想,自己这般卑贱如泥的出身,倒是放得下一切尊严去婉转承欢,去谄媚逢迎,去察言观色,去迎合一切该迎合的人……
只因自己这等人,哪有尊严可言!
被上位者视如蝼蚁,想要尊重,只能摸爬滚打死皮赖脸去争。
若是稍微走错一步,最后争来的那点尊严,就不算是真正的尊严了。
思量间,皇帝已经怒斥皇后十多句,点出皇后今日来请罪的虚伪。
名为请罪,却处处为自己辩解,暗箭射向许多人。
好似要承担一切责任,可却把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
假意罚俸安抚百姓,可根本不知道一条街烧了多少人家、需要多少钱重建屋舍,损失烧掉的财产又该怎么补偿。
她区区一年俸禄?够吗!
“……在你自请罚俸之前,贤妃早已派人调查清楚百姓屋舍和财产损毁,昭容华献出了许多御赐珠宝和物件,真金白银交到了京兆府。皇后,你这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之人,是否太滞后了?”
皇帝满脸的冷淡和嫌恶,让皇后心惊。
也让她更加激愤。
“陛下!”
“陛下一定要这样误会臣妾吗……真的不要重审案件,给臣妾一个清白吗?”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她尚未念完,皇帝已经冷声发话。
“送皇后回去。”
“即日起,皇后安心养病,无旨不得步出凤仪宫。”
皇后惊愕。
泪水汤汤而下。
之前的“养病”还有病愈盼头,这番,竟似是长久幽禁了么?!
绯晚惶然而起。
“嫔妾去送送娘娘……”
得到默许后,她快步追上被宫人“送”出殿外的皇后。
遣宫人站远些,独自面对皇后的刹那,绯晚收起一切惶恐。
素净柔和的脸上,只剩胜券已定的平静。
“皇后娘娘,知道哪里错了么?”
她轻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