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浔见她在门口踟蹰,更不耐烦了:“怎么还杵着?”他深吸一口气,“朕说了……”
稚陵默了默,却回过身,又向即墨浔走过去,在他面前,垂着眼睛,低声恳求说:“陛下……准许臣妾陪在陛下身边罢……”
他漆黑的眼睛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未置可否,但稚陵已知他的意思,咬了咬唇,转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路,即墨浔偏偏又开了口:“涵元殿从未有后妃留宿的先例。稚陵,朕也不能为你破例。”
稚陵扶着漆红门框的手微微一顿,回过头,得体知礼恭敬地回道:“臣妾明白,臣妾告退了。”
这一夜雪风呼啸,果然又是一个难眠夜。
稚陵缩在锦被里,脑海里浮现一个接一个的旧画面。即墨浔大约并不知道,比起她的丈夫,她心中更多视他为如父如兄的存在。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他已是她唯一的家人。在他的身边呆着的时候,仿佛都要比别处更温暖些。
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夜的事就轻易气馁。
第二天天一亮,仍似寻常日子,去小厨房亲自准备一盅银耳南瓜百合羹,再亲自走一刻钟的路,送到涵元殿。
有了那回的经验,她已知道,下这么大的雪该提前多久出门,方不误事。
即墨浔也并未提昨夜,照常练剑,照常叫她来替他更衣,照常用了她送来的羹汤点心,便要处理政务会见臣工,让她退下了。
稚陵退出殿门,臧夏已巴巴儿凑过来说:“娘娘,听如意说,程婕妤这两日来得也很殷勤。”
稚陵笑了笑,但没有说话,臧夏嘟囔着:“如意还说,程婕妤也学着娘娘,做,做什么点心……”
稚陵微微摇头:“臧夏,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不必管其他人的做法。”
臧夏望着她,心里却想,娘娘在白日跟夜里是两个样子。白日里的娘娘,她沉稳端庄,看起来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到了夜里,却似另一个人一样,敏感多思,辗转难眠,好像鹅毛大的事情,也叫她想上许多。
也不知可是白日里都是娘娘的面具。
稚陵和臧夏说两句话的间隙,忽然看到不远处一行人,是来觐见皇帝的外臣,衣着一片花花绿绿,品阶各不相同。
稚陵道:“回宫罢。”
她并未在意那些外臣,臧夏却说:“娘娘,那位大人倒是从没见过呢。”
稚陵仍没有回头看,只是笑她说:“没见过的多了,可不单是那位大人。”
臧夏着急说:“娘娘!那位大人长得可好看了。”
稚陵还是头也不回。
臧夏只好嘟囔说:“娘娘眼里只陛下一个人。”
她偏偏又添补了一句:“可陛下眼里,却不止娘娘一个呢。”
稚陵只轻轻叹息着,紧了紧身上狐裘,今日雪停了,晚上或许不会太难熬了。
入夜的时候,她仍如常去了涵元殿,这回吴有禄倒是为难,说:“娘娘,陛下正和武宁侯世子对弈,今日怕是不能见您了。”
稚陵抬起眼望向殿门,心中暗自叹息,向吴有禄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臧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武宁侯世子?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稚陵缓缓踩过雪地,对臧夏的话,没怎么听进。
本以为今夜该能安稳睡觉,可不到入睡,就又开始下雪刮风。
她缩在锦被里,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还是不得安眠。直到她听到有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
还有一截微弱的影子落在面前。
她试着唤道:“臧夏?”
那日唤了“陛下”,反而让臧夏笑话了。
谁知面前的人影落坐在床沿,好半晌,说:“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