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姜寒星这般深夜敢闯停尸房,到乱葬岗的,心一时间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幸而他整个身子很快也跟着手从墓穴里探了出来,穿着靴子,有脚,衣裳是如今常服时兴样式,并没隔着经年,姜寒星这才算是稍松了一口气:“阁下是?”
弗一听见人声,正从墓坑里站起来的人似乎也吃惊,很淡淡的吃惊,飞快便又笑——虽然这形容无论是放在乱葬岗,还是放在雪夜里,都不大合适,但确如春日里风拂人面一般——他双手举着,点头示意:“刚碰了尸体,手上脏,便不同姜姑娘拘虚礼了。”
姜寒星眉毛一挑:“阁下认识我?”
“先前交接案子时见过一面,我这人记性还算可以。”
姜安星又问了一遍:“所以阁下是?”
“刑部主事,徐桓之。”
名字倒有些印象。
但姜寒星也没去细想,只是嗯嗯了两声。
毕竟,深更,半夜,乱葬岗,刚好还是周臣尸首旁。
当然,她自己也是深更,半夜,乱葬岗,周臣尸首旁。所以认识还是不必了,追究也不必,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别说,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但这位徐主事,做事好像并不像他那张脸长得那样聪明。
姜寒星附身去拉周臣手,他也伸手去拉另一只,姜寒星看向他,他也看回来,笑意淡淡的:
“啊,这尸首有点问题。”
姜寒星低头去看周臣尸首,星星几乎全沉了下去,东方天空开始隐约见霞光,她就着这点霞光,这才看清楚了,周臣的脸上,是有微微绀紫色的。
纵她并不懂药理,先前也一直没见过周臣的尸首,却也知道,这绝不是正常尸首颜色。
姜寒星心中疑惑顿起:林明雨不是说无明显痕迹吗?
纵他见到尸首时情状并非如此。东厂缉凶,向来凶手先定,证据后行,哪里需要过什么真相,他又究竟是为什么,非要她接手这案子,非要查出一个真相不可?
先前姜寒星也不是没有过疑虑,只是她以为自己大约还是知上头意,如今她不确定了。
姜寒星手摁上额角,只觉已熬了一个通宵的脑袋疼痛欲裂。
徐桓之站在旁边,既不上来假意宽慰,也并不出言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她平复下来,然后和风细雨、又恰如其分地问:“姜姑娘若是想查验下,再下可以帮忙。”
查肯定要查的。之前她对尸体不感兴趣,那是因为觉得查不出来什么,如今既已知道或是毒杀,死因当然要查。虽好奇许多时候会害死猫,但不得不被卷进真相里去时,真相也是筹码。
不过,你一个正儿八经朝廷里当官的……
姜寒星手放了下来:“徐主事,还懂仵作之道?”
徐桓之一颔首:“略通。”
“那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都并不可信时,也就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可以信的。姜寒星能屈能伸,当时就握上了徐桓之手,她手已足够凉,徐桓之手竟然比她还要更凉一些,握在手里跟冰块一样,但丝毫不影响她特别诚恳:“事关重大,实在是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