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为何,已从屏风前转过身来的陆阶眼眶皆是红的,不由分说打断了他。
杨伯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只换出来一句:“大人。”
陆阶深吸气,将马鞭丢到案上。“果然是潭州,以陆家名义发出去的那封信,就是冲着她去的。”
杨伯农蓦地抬头:“你是说,夫人早就知道……”
陆阶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她方才只跟我提了三个要求。一是她不要旁人插手她的事务。二是她要有赡养养母的自由。而第三,她说他想要公平。
“伯农啊,”他长吸气,“这些要求,没有一个谈得上为难我。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孩子,她母亲死后,为了防备旁人从我手上把她夺走,我亲自教养了她五年。
“她从前要过我的官印,要过我库房里的宝贝,还要过我很多个承诺,可我亏欠了她十一年之后,最后她却仅仅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句公平。
“她在山林里的那个晚上,一定害怕的快疯了吧?她一定也对我失望透了。”
“大人!”
杨伯农上前,“大小姐的确受尽了委屈!如今她平安回来,这是老天爷给您的天大的关照!但为了大小姐好,在下以为,日后大人还当三思。”
“三思?”陆阶冷笑,“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我就是想的太多了!”
“大人已经荣登大学士之位,再下一步就是入阁。只要入了阁,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还请大人千万沉住气。”
杨伯农眼中也盈着泪光。
从少年时相识,二十来年的情谊,也可以称得上半个家人了。
陆阶背手而立,凝望着屏风上的高山松冈,宛如变成了一座雕像。
直到杨伯农在原地转了许久,他再缓缓回到桌案后坐下,拿起桌上一颗寿山石摩挲起来。
一会儿后,他说道:“让苏至孝带着人去程家吧。声势弄浩大一些。
“别的可以不讲究,我陆阶的女儿,自当扬眉吐气,风风光光地回府。”
杨伯农深揖礼:“正该如此。”
他走之后的屋里,陆阶依然手握着那块石头,定定的望着窗外的桂树。
初冬的寒气已经染上了他的眼眸,这位素来温文的陆大人,此刻浑身都是凛冽的气息。
……
杜嬷嬷打发人出去的这段时间里,蒋氏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坐立不安。
她对郭路还是有起码的信心的,她不相信连这么点事儿郭路几次三番都办不好。
可就在她来回徘徊之时,外头就有人火急火燎的来禀报,说陆阶也快马加鞭的往程家去了!
陆阶也去了,这个消息便又增添了一分可信!
难道程家来真的?!
“太太!”
就在她内心七上八下之时,杜嬷嬷也进来了,这一趟她不知用了多快的速度,喘气喘的脸都白了:
“太太,不好了!程家的表小姐,她真的,她就是我们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