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私,可谓已尽父之责焉!】
苏闲停笔。
再度想出一些事,却是心中有些怨愤,再度写道:
【陛下开国大明,短短十年,天下贤才亦如过江之龙,一飞而起,再飞冲天!】
【唯有我父,五年之前,担任检校,五年之后,同僚或已升任六品主事,一年一品,连升四品!或有外派为官,政绩斐然,如今已是一县一州之主官!】
【而我父,仍是九品检校!】
【试问陛下,若我父真贪赃枉法,官官勾结,贪墨税粮。】
【而今,为何还是一年俸禄,六十余石的检校?】
【同僚上官,欺我父呆板迂腐。】
【往年新人,如今已是我父顶头上官!】
【岂不闻,天下有如此呆板迂腐之贪官?】
写到这里。
私事已经写完了。
这就是苏闲的第一个目的。
而接下来。
才是他之所以要下这个决心的根本。
也是和李协,所告诫父亲之不同的所在。
【此次空印案,陛下因官官包庇,互相隐瞒,恐其内有贪墨税粮,侵吞百姓民脂民膏之举,遂大怒问责,欲大开杀戒!】
【小儿年幼,尚不知其内复杂纠葛,故而不敢对此案有过多涉及。唯我父身陷其中,却誓要辨明查清!】
【空印一案,为各省与户部往来之账目明细,各地主官为空白文书加印,大开方便之门,而后来京,依户部所见再私填数目。】
【其内若有公权私售、贪污舞弊、侵吞税粮之举,防不胜防。】
【故,小儿曾在开篇名言:皇帝老爷杀的好!】
【此皆为发自肺腑之言!】
笔墨稍停。
苏闲眉宇越发凝重,该说的已经说了。
而接下来,与其说他要顺着来,倒不如说,他要说出自己的猜想!
反正“童言无忌”。
为求保险。
苏闲甚至,直接在猜想之前,就将保险加上。
【然,小儿却知,自开国以来,陛下掌诸臣公私之事,亦如数家珍。】
【此空印之事,正如民间官场传言,各地吏员知晓,主官知晓,京城上上下下,上到辅国丞相,下到九品检校,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
【盖因大明地大物博,来去归途万里,世人对空印之事皆言:属无奈之举。】
【然此万人皆知之无奈之举,陛下怎会不知?】
【故而,此次空印案,绝非陛下无意发现。】
【状似无意,实有深意。】
【请陛下看小儿年幼,童言无忌,只此寥寥猜测几笔。】
笔墨落下。
最后的结尾,却也已经顺势而出。
【元末之时,群雄割据,陛下一人草莽化龙,以盖天伟力扫外元,镇诸雄,终开大明!】
【然,此片炎黄故土,距离前宋南北二分之时,已有二百余年,异元统治,也近百年!】
【百年时光,汉地沉沦,礼法覆灭,各地豪族并起,匪寇猖獗、为祸人间!】
【因大元包税制度,各地主官只需负责大元分配之税粮额度,便可在所辖之地,肆无忌惮,以万般理由,开各色苛捐杂税,分民脂民膏!】
【数百年之歪风邪气,早已助长……官绅一体,盘剥百姓!】
【时值大明,陛下虽有再开天地之壮举,有文杰武雄,治理天下,驱除鞑虏!】
【却无法深入各地,细微入末!】
【大明立国后,各地掌权官,却大多出自豪绅之族,或本是元末之官!】
【旧法不去,新法何存?】
【故而,大明虽新立,但顽疾尚犹存!】
【小儿猜测……】
【陛下之意,当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时。
幼小的苏闲正襟危坐。
歪歪扭扭的最后几行,已经落于纸面。
【借空印血案……】
【立威于官宦之间,立法于百姓人心!】
【届时,纵然再天高皇帝远!】
【百姓也知,今非昔比,旧元已去!】
【如今天下,日月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