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文·革”宣告结束了。
这场景配上这消息,本应该挺和谐的,蒙上一层滤镜,说一句像城南旧事的风景明信片也行。
可偏偏有人下面嘴巴长在上面,瞧见叶菁菁母女俩,便龇着大黄牙不怀好意地笑:“到底是窑子里出来的,看那屁股扭的。”
党爱芳瞬间又成了鹌鹑模样,缩着脑袋,眼睛都不敢看人。
她出身不好。
她老子抽大·烟抽得家里一贫如洗,把她卖到窑子里,十三岁老鸨就逼着她接客。
后来她染了一身脏病,人还没断气呢,便叫老鸨派龟公丢到乱葬岗活埋了。
幸亏碰上解放,解放军解放妓·院,从她交好的姐妹口中得知此事,赶紧开轿车去乱葬岗把她挖出来,救了她一条命。
后来政府还花大钱,从国外进口特效药给她和同样苦命的姐妹们治病,把她养成了一个正常人。
那三年时间,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政府看她病好了,又张罗着给她找对象,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
她嫁给了叶友德,虽然大姑子有时候讲话不好听,嫌弃她是不下蛋的鸡,但是后来她终于生了女儿,日子也能过下去。
可惜好日子不长,66年起风声不对了,人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破鞋,要拉她去戴高帽子游街,吓得她连门都不敢出。
后来,虽然不晓得究竟为什么造反派会大发善心,放过了她,但她也彻底吓破了胆子,连话也不敢跟生人讲。
哪怕人家诬陷她——
比如现在她都瘦成骷髅架子了,扭的哪门子屁股?她也不敢替自己辩驳。
叶菁菁的脑海同时接收到了原主关于母亲的这段记忆,一时间虽怒其不争,却也哀其不幸。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营养充分地生长,贫瘠的土地长出来的生命,总有各种各样的缺陷。
算了,她稍微耐心点儿吧。
“走吧,你管狗怎么叫。”
大杂院的三姑六婆看母女俩不接招,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没过足嘴瘾,又扭头找怒气冲冲拎着炉子出来的叶大姑看笑话:“哟,根宝妈,你家还没烧晚饭啊?那怎么友德他媳妇就走了?”
叶大姑的火气恨不得烧了整个大杂院,她倒是有心想留党爱芳在家烧好晚饭再走,但她又怕那个发神经的侄女儿叶菁菁会趁机硬赖着不走,只能放走免费的劳动力。
她恶狠狠地刀了眼弟媳妇母女俩的背影:“等着吧,等我弟弟回来,有她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这回根宝要是敢心软,她非得骂死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白把他养大了。
屋子里“咣当”一声,响起了搪瓷盘子掉地上的声音。
叶大姑慌忙跑回头,看见掉在地上,空荡荡的果盘,顿时眼前一黑。
然后大杂院的人就听到一声怒吼,再接着叶大姑怒火冲天地跑出来,嘴里骂着:“党爱芳,你个嘴馋逼懒的臭婊-子。”
她一路往外面冲,想要把人拽回头。
竟然敢把她招待儿媳妇的点心全都吃光了。
是八辈子没吃过饭,饿死鬼投胎吗。
然而她一路冲到巷子口,哪里看得到党爱芳和叶菁菁母女两人的身影。
被她咒骂的人,早就走了。
其实,她原本是可以追上的。
党爱芳想带女儿走路去最近的医院。
可叶菁菁听说要走快一个小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耐心个屁,她又不想免费提前无痛当妈,养这么大的女儿。
她直接自己上公交车,丢下党爱芳:“你爱走自己走。”
8月天,让重病号走一个小时?到底什么脑袋能想出来这么令人窒息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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