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步斩骑,一人一刀破二十骑,若是能入我赤鳞军,必有他一席之地……”
……
庐阳府,西城丁家巷。
夕阳如金,洒落斑驳的街巷,落叶铺满,随风而动。
时隔三月重回,这里的一草一木,张远都感觉无比亲切。
那墙壁上的刻痕,那街角处的破石板,左边屋檐伸出的椽子,还有右边窗户边的老树……
“张二河子?你,你没,你回来了?”端着簸箕出门的妇人看到张远,瞪大眼睛。
“二河子?你不是死在,回来好,回来好,晚上来我家喝酒啊——”满脸胡茬的大汉话没说完,被后面探出的手扯回去。
街巷中,不少人家都探出头来看。
“二河啊,回来好啊。”
“二河哥,你家有坏人。”
几个手上舞弄着木枪木棒的十一二岁的孩童围拢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在张远手中麻布裹着的战刀,和腰间黑鞘长刀上。
这一看就是真家伙。
丁家巷中大多都是武卫之家,孩童从小就对兵器不陌生,他们长大了,大多也会顶替父兄的军职。
大秦武卫,父死子承。
听到说家中有坏人,张远抬头看向巷尾的小院方向。
这小院虽不大,却是他张家祖产。
是因为他久不归来,有那无赖流民占了他的家?
不对。
丁家巷中大多武卫家族,这里的房屋一般人可占不了。
双目之中透着一丝寒意,张远提刀前行。
那些孩童都好奇的跟随在后面。
张远到熟悉的门庭之前,手中长刀抵在门上,轻轻一推,门被推开。
院落之中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晾晒的衣衫,散落的孩童,躺卧的身影,还有摆开的药材……
“张,张爷!”
门旁,提着个木棒的中年汉子看着张远,面上全是激动。
这汉子张远记得,当初在丰田县城突围时候,背着老娘出城。
“张爷还活着!”
“张爷回来了!”
院落之中,一道道身影奔来。
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朝着张远磕头。
这些人,都是丰田县城逃出来的百姓。
厢房边上,靠坐的陶公子看着张远一边笑一边哭,然后就是疯狂咳嗽。
断了一臂的胡春牛手里托着一箩药材从房间里走出来,口中骂骂咧咧,看着张远,红了眼眶。
“活着好,活着好啊……”
张远走过去,伸手捏一下胡春牛空荡荡的右臂,转身走到厢房前坐下。
“陶公子,咱们那一营,还有多少人活着?”
陶公子捂住口鼻连咳几声,等面上涨红消退,方才点头道:“段头不知还在不在,这一营百人,活着的加上你我不到十人了。”
从怀里将透着黑色血迹的麻布卷掏出,缓缓展开,陶公子的手掌有些颤抖。
“朝廷的诏令我听说了。”
“丰田县城死战无功,所有的军功都不能算。”
“死了,就白死了。”
手掌从一个个名字上拂过,直到卷尾位置,张远的名字上。
黑炭潦草写下的一行字。
“张远,庐阳府丁家巷人,武卫出身,积功二十三级,愿以军功换武学修行机会。”
陶公子面上露出笑意,看着布卷上的文字:“可惜,你这武学修行的机会怕是换不成了。”
张远靠在门框上,看着院落中洒落的余晖。
“换不成就换不成吧。”
“活着就好。”
伸手将麻布轻轻卷起,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个名字上。
“郑金武,庐阳府广元县人,从军三年,积三级,想为家里换一头牛。”
“王茂,庐阳府丰田县大平乡人,从军六年,积功八级,想为家中换银钱盖院。”
“徐环山,陈有德,陈伍熊……”
张远的手掌压在这些名字上,脸上露出郑重神色。
“兄弟们的军功都是拿命换的。”
“我们活着的人,要帮他们把这账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