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父亲是何模样都不知的他,不受控制地抬头循声去看,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眼含热泪,脸颊消瘦的中年男人——秦国太子,秦子楚。
[父亲……]
嬴政在心中念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他实在是叫不出来。
“异人!”
他的母亲也流了泪,哭着喊出来的声音满含情感,任谁都能从中听出八年的思念。
秦子楚一只手抬袖擦着眼泪,连声应着。
另一只手悬空用力压下,似是强行控制着想要自高台上冲下来的欲望。
他调整了一会感情,正了正衣襟,挺直腰背,端坐其上,脸上还带着泪痕。
“大王抱恙,故命我来迎尔等,怎不见赵使?莫非是看不上我这个秦国太子?赵使上前答话!”
前殿上站着的只有四人:畏畏缩缩一直低头的赵国公子、赵姬、嬴政、和某个非要和兄长站一起共进退的七岁稚童。
赵姬泣泪,掩涕答道:
“函谷关外,我们遇到刺杀,赵使已为贼人所杀。”
秦子楚勃然大怒。
“何人如此妄为!安敢刺杀我妻子!杀赵使!
“尔等宽心,此事我定会给赵国一个满意交待!我将下令,大索关中,一个贼子也跑不掉!抓到皆以死刑论处!”
赵姬破涕为笑,盈盈下拜。
“多谢夫君。
“贼人已为蒙武所擒,未有放跑一个,请夫君下令尽诛之。
“一安秦赵两国之心,二解我这心中之恨。”
秦子楚、赵姬,一唱一和,继续说着外交辞令。
二人的孩子却闭上嘴,缄默寡言。
[不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嘛?为何还会不适呢?]
嬴政在心中问自己。
他不想再听下去,移开了一直落在父亲身上的视线。
心中那如滚沸的情感如潮水退去后,眼中这时候才能容下他物。
首先入眼的,就是九尺高台正中央,本应是王座的地方,放的却不是席,也不是空地,而是放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物件。(注2)
看形状,和案有些相似,但高度比案高,还比案多出一些部件。
[秦国的王就坐在这个物件上嘛?和赵国完全不同……]
赵国是席地而坐,铺一个席,根据席的用料来判断身份。
贵者绸缎,贱者茅草。
双膝落在垫子上,臀部与脚跟接触,上身挺直,这种跪姿就是正坐,也叫跽(j四声),表示庄重。
正坐是正式场合唯一的坐法,短时间还好,长时间坐着就很累了。
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双腿岔开箕坐漏鸟吧,太不雅了。(注3)
母亲和他讲过,连上朝的赵王也是正坐在席上,他父亲秦子楚也是坐在席上。
看兄长眼睛盯着椅子不放,嬴成蟜贴心讲解道:
“这叫椅子。
“人坐在上面,腿垂下来,背靠椅背,手搭扶手,比坐在席上舒服一些。”
【注1:寄附铺,代人出售物品并放高利贷的商铺,寄附铺这个名字出现在唐宋。这种铺子先秦也有,但我查资料查不到叫什么,就用寄附铺吧。】
【注2:席,就是垫子。】
【注3:先秦没有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