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程程向来对礼法不管不顾,连成亲当日都敢为不跪亲父而僵持不肯行礼,但眼下见到谢太君,却想也不想便径直跪了下去。
谢太君轻扫龙头杖,便抵住了迎程程膝盖,将她强行带起。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谢太君点评了一句,“方才孙子兵法,用得不错。”
迎程程破天荒谦虚了一回:“都是太君手下留情,否则哪有我耍小聪明的份。”
谢太君肯定地点点头:“有勇有谋知进退。”
得她老人家一句肯定,迎程程嘴都咧到了耳后去。
铁男亲眼看见那些木桩突然全都沉了下去,露出原本的空地来,她这才惊魂未定地朝迎程程跑过来。
“给太君请安。”铁男立即朝谢太君行礼。
谢太君抬了抬手:“在将军府不必拘礼。”
铁男又去拉迎程程,低声提醒:“快行礼啊姑娘!”
谢太君嘴角噙笑地朝迎程程看过来:“该行的礼敬的茶,一会儿同子寅一起来。”
她转身朝门里迈进去。
到这时,迎程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军府这下马威,她应当算是领教过,又承受住了。
大堂之中,单子寅已经坐在了左侧下首处,见到谢太君进来,连忙起身:“祖母,子寅未曾夸大吧?新妇方才可还算英勇?”
谢太君用手指隔空虚点了点他:“油嘴滑舌。”
成亲那日,谢太君称病并未露面,众人其实心中都猜测她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更以为陛下命单子寅入赘乃是对将军府的羞辱,因此故意称病不出。
迎程程原本以为不至于,但今日见谢太君如此硬朗,也不免心中嘀咕。
“程程可是在想,三日之前你与子寅成亲,老身为何不在?”谢太君在上首坐下,开口便点破了迎程程心中猜测。
迎程程也不扭捏,直接点头承认:“世人心中皆有杆秤,我迎氏不过商贾之家,与将军府结亲已是祖上积德,竟还让单老将军独子登门入赘,想来也是羞辱。”
“程程多虑了,”单子寅笑眯眯道,“若祖母会如此看重世俗之见,我又怎会被娇养在将军府?早就会被扔去边关,受尽锤炼了。”
倒也是。
但这样一来,迎程程就更加疑惑了。
谢太君微微一笑:“这桩婚事我的确并不满意,却并非是对你迎府商贾出身,或是陛下命子寅入赘之故。”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还没等迎程程问出口,内堂中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可是迎姐姐到了?”
迎程程活到十六岁上头,拢共没被人叫过几声姐姐,因此对颜悦的声音格外敏感,她立即侧身,循声看去。
颜悦今日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蟒缎袍,袂口嵌着白绒绒的风凰蝉翼,宫绶高匀,扇拢闲敞,眸中放光地朝迎程程快步奔来。
“我从一早便盼着你来,可算是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