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长街中轴位置最为宏大气派的一处门楼牌坊下,则是各色入出往来呈传繁忙的各色旗手、牌官;作为他们往来抵达的始终处,岭东节度使的大节堂上兼冲天大将军的军府里,一个身影也在背手对着贴墙的大幅山河图形感慨着什么。
他身高七尺昂然而壮形如铁石,饱经风霜与沧桑的蜡黄面容,实在谈不上多么出色,甚至有些长期殚精竭虑后的疲老之态,但在精神硕毅的眸子与粗重如笔的一字横眉,在无意的顾盼凛凛之间,自有一众让人务必信服和心折,乃至敬仰濡慕的气势森然;
而这一身半旧素黄的丝绵儒袍,就是他在不用顶盔贯甲时,所最喜欢的日常穿戴风格了。因此,当他站在这所大节堂的上首位置,几乎与周围用雕梁画栋的华丽庄重而森严肃穆的氛围,几乎形成了某种格格不入的反差来。
他就是如今天下最大一支农民起义军的领导者,也是大唐君臣眼中继战死的王仙芝之后,震动环宇海内的天字第一号反贼头子;也出身盐枭世家世善于骑射而粗通笔墨的一代北地豪杰;少有诗才而五岁便可对诗,但成年后却进京屡试不第,而随乡里况日持久的天灾人祸最终走上杀官造反之路,人称“黄大枭”“黄王”的黄巢,
“这岭南之地,五岭拥塞而通衢南海”
他正在用不急不缓的北地曹州口音,徐然自言自语道。
“既据南海之地,则永为基业所属。。”
“就此大兴海贸而取鱼盐之利,休养生息而屯兵积谷。。”
“既以五岭为屏藩,只消北拒唐廷于闽中、江西两路之险。。”
“便可固守和安居岭内局面一时了,然后待生聚数载之后。。”
“多积舟舶以海路为凭,兴兵北可略闽地、两浙,西可进安南、黔中地。。”
聚在帐下的诸多将属也是行装不一,有带盔穿甲的,也有戎服纱帽的,亦有做官服打扮的,还有璞头长衫的常装,富家翁式的锦袍套在身上,更有多种胡乱混搭在一起的风格,他们就这么松散、闲跨的汲汲站了一堂。
但在他这种无形的气场和威势的影响下,作为他的诸多属下和部将,无论是生的清奇俊秀还是长相威猛雄壮,或又是英凛矫健,或又是鹰视狼顾,或又是沧然老成,稳重沉厚;只要和他站在一起,都不免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最好衬托或是花配绿叶一般的背景。
“黄王。。。”
最后,还是一名新晋的将官打破了这片持久难耐的静默。
“都说多少次,莫叫黄王之号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巢,骤然转过身来打断他道。
“某家起兵不为王侯之尊,乃为无数走投无路的黎庶应时请命。。”
“是为称某(冲天)大将军或是(百万义军)都统即可。。”
“是,大将军”
这名年轻的将领有些汗颜的道。
“话说。。”
黄巢继续询声到。
“三门内外的榜告之下,依旧寡有士人、学子来投么,”
“目前只有聊聊不过十余之数,”
年轻将领小心谨慎的应道。
“而通过乡举的就一个,还是个半老塾师了。。”
“实在有些不堪所用,更别说分到各部所属了”
这个明显还在意料中的结果,却让这位义军之主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上甚至比在大庾岭遇上官军的围追堵截下,屡战屡败而麾下各部相继溃灭、离去或是降敌,还要更加让他忧心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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