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水杉树或许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不是滴答滴答落下几滴水,有时风起会飘到脸上,凉凉的。
很快,远处一声嘟的喇叭声响起,紧接着,两道远光灯照射而来,王强定睛一看,是前往尚海的车,于是赶紧伸手。
大巴停了下来。
父亲没有立刻上车,扛着包袱走到车门前,“师傅,多少钱?”
里面传来司机声,“二十。”
“哪来的二十,我以前坐都十八。”
“哎呀老哥,现在就这行情,你看看我车上人都满了。”
“那你走吧,我等下一班。”
“别啊,成成成,收你十八,不过我事先说好,回头我拉客你不准说十八。”
看着父亲和司机讨价还价,王强似乎回到了那年自己去上大学时候,父亲送自己上车的情形,那时候父亲总是要和别人讲价,王强觉得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要自己插嘴不可,和现在何其相似。
车里跳下一个精壮汉子,带扛着包袱的父亲去车屁股放行李。
父亲是个瘦弱的人,连续扛着行李半个多小时显得很吃力,之前王强本来要帮拿,他不肯,只好让他扛着。
王强看见父亲把包袱扔进后备箱里,白净陈旧的短袖衬衫后背已经湿透,再一瞧,今年才四十出头的父亲,因为常年操劳,背显得有点驼了,心酸,他的泪很快地流下来,随后赶紧擦干,怕父亲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强子,我走了。”父亲走过来道:“记得好好复兴功课。”
王强用力点点头,“你到汕西那边记得给家里写信。”
已经皱纹爬上脸庞的父亲嗯了声,“我会的,在家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妈。”
司机催促道:“老哥,速度点,一车人等着你呢。”
见状,王强赶紧道:“你先上车。”
“走了。”父亲挥挥手,转身朝着车子走去。
等父亲的身影混入密密麻麻人影的车里,再找不着了,王强依旧站在原地,他的眼泪又来了。
并非他爱哭,而是不由自主。
才四十多岁的人。
灰白了大半头发,背也驼了。
王强心里很不是滋味,很心疼父亲为家庭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伴随着眼泪的增多,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恍然中,记忆中后世那个巍颤颤身影和已经没入车里的身影开始重合,最后化成一个驼着的背影。
汽车突突冒着黑烟开走了。
王强被轮胎摩擦柏油路面发出的声音从极其难受中唤醒,同时唤醒的还有他沉寂已久的决心——这辈子要让父母享享清福。
这时,东方传来一丝曙光,渐渐照亮天边的朝霞。
新的一天来临了。
王强紧紧攥紧拳头,抬头看向天空,仰视的高度目力永远遥不可及已知的未来,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仅仅是新的一天,更是自己人生重新开始。
贫穷,是深入骨髓地一种病。
那么就让自己借着知晓未来二十几年风云变化历史天空的优势,去治好这种让人麻木、绝望的恶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