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丝难言的心情,沈溪做出“请”的手势。
作为皇帝使节,沈溪没道理将张苑阻挡在府门外,而且沈溪明白,张苑如今在朝中地位急速攀升,这次前来必然会在言语中涉及合作结盟等事宜,这样的话题在隐秘的场所攀谈更为合适。
张苑跟沈溪一起进入府门,才跨进门槛,便四下打量,对沈家的房屋结构很好奇。
张苑心中一直把自己当作沈家人,梦想有一天可以光宗耀祖,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大人,您书房在何处?”张苑见沈溪带着他绕过正堂,便知道沈溪不想让他登堂入室,于是皱眉问了一句。
沈溪道:“张公公只管跟本官来便可!”
沈溪带着客人一路向前,路上但凡有丫鬟,都一律避开。
沈家丫鬟也分新老,现在沈家真正的老丫鬟,诸如小玉和红儿、绿儿这些,早就成为元老,平时跟着主子享福,分管家中一些职司,不需要出来做杂活,因而这一路上,没碰上认识张苑的人。
沈溪带着张苑,进入自己书房。
张苑在沈府,走到哪儿都很好奇,一路用心观察,到了书房后也没有即刻找个地方坐下,而是站在哪儿左看看右瞄瞄。
“张公公,请坐!”
沈溪客气地说道。
张苑回过头,打量沈溪,微笑道:“七郎,这私下说话,莫非还要如此见外,非称呼咱家张公公不可?”
沈溪看着张苑油光粉面的一张脸,心想:“不称呼你张公公,那称呼什么?难道称呼你二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前在沈家就没做过好事,入宫后所做事情也不见得光明正大,现在不过是靠着陛下的宠信和外戚的支持而骤登高位……刘瑾尚未失势,你便洋洋自得,觉得高枕无忧了?”
沈溪道:“张公公始终是宫里执事,不如此称呼,还能称呼什么?”
张苑原本要跟沈溪套近乎,听到沈溪的话,脸色明显凝滞一下,随即他好像明白什么,低下头坐到椅子上。
而沈溪也到书桌后的椅子坐下,问道:“张公公应该是来传陛下御旨,不知陛下有何事吩咐?”
张苑语气冷漠:“既然沈尚书公事公办,那咱家也就直接说了,陛下召你明日进宫,问及前线战事,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见面的地方乃乾清宫,时间不好说,估摸是天亮宫门开启后,这就是陛下让咱家通传的事情。”
沈溪点头:“陛下多日未曾问及前线战事,恰好本官有许多战情要奏禀,只是苦于无法面圣,不知这几日陛下龙体是否安康?”
见到皇帝近侍,自然是要问一下皇帝身体如何,沈溪想知道朱厚照这小子最近把身体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张苑摇头叹息:“陛下龙体?倒也安康,不过……陛下沉迷酒色,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陛下宠信一个叫做司马真人的妖道,此人在陛下面前多次进献丹药,陛下服用后,精气神都有些懈怠……很多事,不能详细跟你说。”
沈溪心想,你张苑居然在乎起皇帝的身体来了,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还是个忠臣不成?
沈溪摇头:“宫里和豹房的事情,本官从何得知?若是张公公觉得陛下进服丹药会损伤龙体,不如多劝谏,如此也是人臣之责。”
张苑嗤笑道:“沈尚书,你话说得轻巧,让咱家劝陛下,你为何不进谏?你也知道陛下脾性,陛下对司马真人信任至极,恐怕比之对你的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陛下服用丹药后都龙精虎猛,对丹药功效信奉至极,只是事后精气神会受损,近日来睡眠都增多不少,若沈尚书实在关心,不妨下次面圣时跟陛下说说此事!”
张苑不傻,听出沈溪有利用他的意思,干脆将问题抛出去。
沈溪语气温和:“既然张公公如此说了,那本官下次面圣时,自然会找机会向陛下进谏……陛下让张公公前来传的话,本官已知晓,若张公公没别的事情,本官该送你离开了!”
说完,沈溪站起身,大有送客之意。
张苑显得很不满,语气转冷,道:“七郎,我到底是沈家人,现在到你府上作客,等于是回到自己家里,难道真的需要如此见外吗?这些年我在外受那么多苦,沈家其余人不知,你应该看在眼里才是!”
言语间,张苑把自己放在沈明有的位置上,说话也变成沈溪长辈口吻,开始向沈溪施压。
沈溪蹙眉道:“张公公此言差矣,张公公无论过往乃何人,如今却是宫里执事太监,以前的事情张公公难道想公之于众?”
张苑瞪着沈溪,想要辩驳,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就好像沈溪所言,无论他以前是什么人,现在他就是张苑,如今他尚未到权倾朝野的地步,岂敢轻言恢复身份?而且就算权倾朝野,他也不敢把自己是沈溪亲叔叔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事不但对沈溪有影响,对他自己也不利,旁人会认为叔侄二人暗地里有勾连,没事也会被人无端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