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笑了笑,道:“之前朕没仔细想过这问题,便把事情放下,回头看看刘公公能否在宣府前线取得战功,如果他能凯旋归来,那朕还安排他做司礼监掌印,这也算是众望所归吧。”
听到这话,戴义最失望,因为他跟张苑一样,感受到了皇帝对刘瑾的完全信任,似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沈溪神色平静:“陛下想为刘公公留住司礼监掌印之位,微臣本不应有非议,但刘公公离京这段日子,司礼监事务无人做主,以至于奏疏积压太多,陛下又不能亲自处置,这恐怕会给朝廷运作带来一定程度的麻烦。”
朱厚照问道:“先生,难道朝廷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就不能正常运作吗?朕认为,刘瑾不过只是帮朕朱批而已,奏本的批阅,主要还是在内阁大学士手中,只要阁臣清正廉明而且有责任感,就算没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大明也不会出乱子!”
沈溪打量朱厚照,不明白这小子怎么能天真到这个地步!
“或许在某些事情上,陛下有自己主见和魄力,算得上明君圣主,但在大多数问题上纯粹就是个无知小儿,对于朝事一知半解,却总拿自己的意见左右朝局,这才是朝廷出现宦官当政的根源所在。”
沈溪摇头轻叹:“维持大明朝廷运作的不是朝臣,也不是各衙门,而是规矩,孟圣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无论是京城朝廷,还是地方官衙,都是在按照既定规矩办事。”
“若大明从开始就没有定下内阁票拟、司礼监批阅的办事流程,那奏本可以直接从内阁批阅签发,也就不会出现今日奏本积压的情况。正是因为规矩在,且不能变更,若这规矩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那整个体系都会出现偏差。”
“哦。”
朱厚照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依然依旧似懂非懂。
沈溪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戴义:“如今戴公公人在司礼监,且乃首席秉笔太监,应该清楚刘公公走后,因为乱了规矩,以至于奏本和朝事积压的事情吧?”
“啊?”
戴义突然被沈溪提问,一时间摸不清头脑,照理说这时候若不是皇帝,旁人可不敢像沈溪这样直接问一个秉笔太监问题。
朱厚照打量戴义,皱眉道:“沈尚书问你问题,没听到吗?戴公公,你且说来听听,刘公公走后司礼监是否存在奏本积压的情况?”
戴义先看看朱厚照,再望望沈溪,既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最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又知道现在这问题根本无法回避。他到底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也就是成为司礼监掌印,权衡利弊之后,也就实话实说了:
“回陛下,的确如沈尚书所言,因司礼监缺少做主之人,以至于奏本大量积压,无法回复,朝廷六部以及各寺司、地方衙门只能是在没有批复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平白生出很多乱象来!”
朱厚照闻言,不由低下头来,眉头紧锁:“果真如沈先生所言……”
沈溪道:“戴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自然对此事最是了解,陛下若要知道各职司衙门的情况,可将六部七卿召集起来,好生问询一番,如此便能得到最准确的答复。”
“至于戴公公所说乱象,臣也有察觉,包括兵部在内,之前所奏一概无批复,就算奏本能过文渊阁,进入司礼监后也如同石沉大海,兵部事务自然而然就会被拖慢进度。”
朱厚照笑了笑,道:“沈尚书能力突出,自己做出决定,或许比朕批阅还要好很多。”
“不可!”
沈溪却一脸的不以为然,“臣执领兵部,只是臣子,最终决定权还是归于陛下,若是各衙门可不经陛下批准而擅作主张,就会出现之前臣所说的情况,也就是权臣当道,吏部可自行安排官员,兵部可自行调配兵马,而户部则可以自由调拨钱粮,甚至礼部可自行安排科举时间、地点以及录取人选……如此朝廷,将变成权臣的朝廷,久而久之必会生乱。”
朱厚照露出恍然之色:“听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不知为什么,之前朕还有些困倦,但听了先生的话后,感觉茅塞顿开,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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