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九道:“这是大人吩咐必须严密保护的对象,你问东问西作何?”
平时马九很和善,但执行任务时对手下却很严格,原本车马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甚至有小偷小摸之辈,三教九流几乎无所不包,现在被整合在一起为朝廷效命,马九身上若没有杀气,根本震慑不了这群人。
六丫道:“陛下还没回京,大人就让咱出来护送那个小白脸,真让人不甘心……我早就想回去见见嫂子和侄女了,我记得出征时小侄女刚出生不久呢……”
对于六丫来说,关心的并不是行军打仗本身,跟着马九出来就是混日子的,她在意的不是什么军功,只要能拿到银子回去充实嫁妆便可。因为她身份特殊,再加上假小子的模样和脾气,根本没人敢接近,更别说向她提亲或者怎样。
马九没有听六丫的抱怨,下令道:“紧随其后,但不要惊动对方,查清楚路上的情况,从这里到蔚州也就一百多里路,最多再有两天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
……
朱厚照策马扬鞭,此时他已非常疲惫,但好歹撑下去了,亲手选择的道路,就算再崎岖再难,他也要咬牙扛下去,在这点上朱厚照还算有毅力,没有没完没了的抱怨和扯后腿,更没拿出皇帝的派头欺压人。
一直到子时,月黑风高,朱厚照已非常疲倦。
“公子,前面就是孤山河,咱们过去喝点水休息一下?”江彬先快马加鞭到河边逛了一圈,才过来跟朱厚照汇报。
朱厚照这会儿已是有气无力,一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行到了水流平缓的小河边,朱厚照翻身下马,蹲下后捧起河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等凉水灌了一肚子,江彬才凑过头来小声问道:“陛下,若您实在饥饿,不如杀一匹座驾,给您充饥如何?”
朱厚照一愣,问道:“杀了马,咱们怎么到蔚州?”
江彬道:“无妨,留下一两人,让他们步行回去便可……可以给他们留些肉,这段路走个一两天便可返回蔚州,陛下以为如何?”
朱厚照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啊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何让朕一直挨饿?赶紧吧!”
江彬没有解释说需要在河边给马匹开膛破肚清洗马肉,直接过去跟几丈外凑在一起喝水的士兵们说出这个计划。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最后士兵们却不敢对江彬有太大抱怨,因为江彬说了,谁把马贡献出来,回到蔚州后除了补上马匹,还会给官银五十两,这对普通士兵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江大人,咱们抓紧时间赶路,或许明日上午就能抵达蔚州,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杀马呢?再者马肉也不好吃啊。”还是有士兵埋怨道。
江彬破口大骂:“你们懂什么?你们吃得了苦,朱公子是贵人,能挨饿受冻吗?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赶路,难道你们还怕我会赖你们的账不成?”
士兵们这下没话可说了。
于是一群人在河边生火做饭,接近二十人的队伍,围坐在篝火旁,好生热闹。
此时远处三里外一处树林中,马九正用望远镜查看河边的情况,见夜色中篝火明亮,不由眉头紧皱。
六丫瞪大凤目,难以理解地问道:“这群人莫不是疯了?大晚上的,在河边开阔地带生火,这不是告诉附近的贼寇,有人在这里长时间停留?”
显然六丫的江湖经验比起江彬等人高多了,主要是因为江彬等人乃是世袭的军职,平时根本不会负责这种夜巡的小事,以前若有盗匪的话,看到官军都躲着走,没人敢跟官兵过不去。
但非常时候,情况跟平时迥异,官道上一片萧索,贼寇的日子也不好过,迫切需要补充已经见底的粮仓。
马九面带谨慎之色:“他们出营地时太过匆忙,队伍严重缺粮,这一路又没有补给的地方,杀马充饥乃是情理中的事情,只是这样有一定危险。你们把周边情况探查清楚,若生变,赶紧驰援!”
朱厚照可没意识到在旷野中生火有多不安全。
江彬等侍卫虽然有这方面的意识但始终警惕性不高,在他们看来身为官军就可以横行无忌,大半夜生火没什么不妥。
在朱厚照不断催促中,过了许久,马肉终于烤好,朱厚照已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对于军中人来说,马肉膻腥味重且肉质粗糙,加上平日与战马为伍带来的心理上的不适,感觉每吞咽一口马肉都很难受。
但对于朱厚照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而且他觉得马肉很有嚼劲儿,加上烤的时候放了孜然、花椒粉和十三香等调料,吃起来很是过瘾。
“公子,您慢些吃,别噎着了。”
江彬把所有马肉都留给朱厚照,此时他和手下都没有动嘴。但见朱厚照吃得开心,他这边不免带着一抹担心,生怕朱厚照饿久了此时吃得太快出问题。
朱厚照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别啰嗦,跟个太监一样……本公子吃东西需要你来提点吗?真香!”
腹中饥饿,朱厚照又吃到新鲜的肉食,觉得马肉是世间最好的美味。此时他却不知,河对岸几里开外一支盗匪队伍看到火光往这边赶了过来。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落店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支过路的队伍,被早就饿得嗷嗷叫的盗匪当作是自关内来的商队,迫切地希望从这路人身上有所收获。
朱厚照浑然未觉,连江彬和他的士兵也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
倒是马九这边提前得到消息,毕竟在朱厚照周围十里范围内,至少有百多名斥候在调查情报。
“大晚上在无遮无掩的旷野中点火,不招来盗匪才怪。”六丫神色间满是不屑,在她看来,这群穿戴军装的人,江湖经验还没她这个女人多。
马九连忙道:“调集人手,随时准备前出,不能让盗匪靠近我们保护的对象。”
旁边过来一名车马帮的老弟兄,问道:“九爷,咱们这么杀过去,不会被前面的官兵误会为盗匪吧?”
马九为难道:“倒是不怎么担心误判……但若被前面那些人见到我,那我们尾随跟踪的事情就会暴露,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沈溪虽严令马九不能泄露行藏,但此时盗匪袭击皇帝一行,已无从遵守命令,只能优先维护朱厚照的人身安全。
马九往周围弟兄看了一眼,没人穿戴官兵衣饰,毕竟是出来执行特殊任务,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算不得大明官兵,而是属于沈溪调遣的“雇佣兵”,只对沈溪一个人负责。
“哥,要不让我去吧,他们不认识我。”六丫提议道。
马九看了六丫一眼,有些不太放心,毕竟六丫从来没有上战场的经历,她只是广州地方官府送给沈溪的一个侍女,只因缘际会才有了今日的身份地位,六丫没有经过作战训练,在骑马和弓射上水平相当一般,再加上身子骨单薄,没有朱山那样的力气,很难让人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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