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本想过去说点儿什么,但看到这架势,只能站在那唉声叹气。
这回就连小拧子都没过去安抚,带着沈溪和张苑,直接进入豹房正门,而谢迁,堂堂首辅却好像个透明人,压根儿就不存在一般。
……
……
沈溪进了豹房,小拧子让人代为引路,他自己却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去后院向朱厚照通禀。
当沈溪和张苑抵达外院大堂前,驻足等候了好一会儿,小拧子才从里面出来,道:“沈大人,陛下说他之后便来,您先等一下,还有张公公也如此……”
最后小拧子才记起张苑,这会儿堂堂司礼监掌印已变成无关紧要之人,最后只需稍微一提。
“哼!”
张苑心里自是不满,但在沈溪面前,他不敢发作,轻哼一声便昂着头,故作清高地站在那儿。
过了许久,里面出来个太监传报。
如此一来,沈溪、张苑和小拧子才得以入内,只见朱厚照一脸疲态坐在堂中,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被人摧残的事情,精神极度萎靡。
“臣参见陛下。”沈溪行礼。
“老奴拜见陛下。”
张苑直接跪下来磕头。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道:“沈先生最近身体可好?唉,朕精神不济,你看你在家里养病,朕也没力气去探望。”
这种寒暄,不但沈溪听了觉得很假,连朱厚照自己都说得很没有意味。
沈溪道:“臣身体安好,得陛下御旨,督办案子,如今有了结果,必须得前来跟陛下奏禀。”
朱厚照笑了笑,道:“沈先生出马,案子肯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呃?钱宁呢?”
朱厚照往对面瞧了瞧,发现钱宁不在后,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本来两个案子,却有一个案子的经办者没来。
小拧子回道:“陛下,钱指挥使未归,不知人在何处。”
朱厚照一摆手:“那就由得他去,张苑,昨日你说那些闹事的官员中,有人被番邦收买,甚至跟狄夷有勾连,涉及到了……对,是鞑子和倭寇,这案子你查得如何了?”
张苑被皇帝询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往沈溪身上看了一眼,似有征求沈溪意见的意思。
随后张苑跪下来道:“回陛下的话,老奴已查出,的确有部分人通番卖国,这里口供。”
说着,张苑从怀里拿出所谓的“证据”,其实不过是屈打成招,甚至乱咬人一样的指责,根本做不得数,但若是皇帝下定决心要给谁定罪,这些“证据”便已足够。
这年头,口供是最重要的证据,有了口供便等于有了一切,什么人证、物证在皇权面前都是扯淡。
小拧子接过来,转呈皇帝手中,朱厚照只是瞟了一眼,发现错漏百出,有些看不下去了,干脆让小拧子代为宣读,朱厚照眯着眼一边听一边道:“真有人通番卖国?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皇帝的口吻,似乎没那么生气,张苑心道:“坏了,真被我那大侄子说中了,陛下根本不信有谁通番卖国,不过是找个由头让我去惩戒那些人。现在人教训了,证据也拿到了,那下一步该如何?”
带着迷惑不解,张苑不由望着沈溪,好像想从沈溪那里得到一些启发。
朱厚照将口供丢到一边,脸上露出气愤的模样,但怎么看都很假,略微提高声音道:“这案子不小,通番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沈先生,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朱厚照的态度,并不像是等沈溪给出中肯的意见,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张苑揣度:“陛下明摆着不信真有此事,为何还要问我那大侄子?难道陛下只是想借大侄子的口说出某些话?”
沈溪道:“通番卖国兹事体大,光靠口供怕是不够。”
张苑马上出面争辩:“沈大人,这都已经有了口供,怎还不足够?”
朱厚照打量张苑道:“少废话,听沈先生说完……靠边去!”
被皇帝斥责,张苑只能老老实实退到一边,他还是忍不住打量沈溪,而之前出来争辩,他也像是在“例行公事”,眼前宛若一场心照不宣的对话,连每个人的态度都好像是预先设定好的一般。
沈溪道:“以口供定罪本无不可,但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且这些人既未担任要职,又不能探得朝中机密,即便有通番卖国的途径,又能让大明损失多少?”
朱厚照听到后非常惊讶:“沈先生,你是在帮他们开脱?但凡通番卖国,可不问情节轻重,都要满门抄斩。”
“那敢问陛下一句,番邦收买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能给番邦带来什么实质性好处?番邦又能给予他们什么,值得他们敢于付出前途尽失的代价?”沈溪反问。
朱厚照一时语塞,完全回答不出来。
旁边小拧子和张苑听到后都一阵惊奇,他们从来没见过谁能这么跟皇帝说话,而皇帝居然不气恼,居然在那儿认真思索这些问题。
“有道理。”
朱厚照最后所说,更是让小拧子和张苑觉得不可思议。
沈溪道:“人既被拿,如今又有了口供,可以说对天下人都已有交待,陛下不妨将此案搁置,案子不再继续审下去,到此为止吧,如此一来各方都能理解陛下的苦心,望陛下恩准……”
朱厚照没回答,似乎仍旧在思索。
张苑再次站出来:“沈大人此话是何意?查出这些人通番卖国,居然不继续追查,那到底他们犯没犯罪?”
沈溪反问:“他们是否犯罪,别人不清楚,难道你张公公会不明白?”
“呃……”
张苑脸上露出些微慌乱,随即往朱厚照那边看了一眼,见朱厚照也在冷冷打量他,赶紧将目光收回,低着头不再应声。
朱厚照道:“沈先生见地不凡,朕的确不想把这案子继续追究下去,否则的话,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无关人等,最初可能是在查案,后来就变成胡乱攀咬人,到时候朝中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打理朝政?”
小拧子提醒道:“陛下,若此案不给出说法,怕是有些人那里……不好交待。”
“谁那里不好交待?”
朱厚照板着脸道,“朕就觉得,沈先生提出的方案最好,既不宽恕,也不深究,让他们自己反省一下,若他们还有人敢跟番邦勾结,那朕就会连同今日旧账,一起跟他们好好算算!”
小拧子一怔,随即行礼:“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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