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道:“老爷乃朝廷柱梁,陛下跟前可以缺别人,唯独少不了老爷……老爷不回朝怎么可以?这江南到底非久留之地。”
说话间,桌上的饭菜上齐。
每次惠娘准备的饭菜都是沈溪喜欢吃的,她非常清楚沈溪的口味,许多时候甚至亲自下厨房烹饪。
嗅着饭菜的香气,沈溪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道:“我不想回京城,别人总不能拿绳子绑着我回去吧?留在这里同样可以为朝廷效命,那回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
……
惠娘和李衿理解不了沈溪洒脱的心态。
在她们看来,沈溪位高权重,不可能轻易放不下手头的权力,应该早一步回京,享受两部尚书位极人臣的荣光,把持朝政,让世人瞻仰崇拜。
但沈溪却很清楚,自己能为大明做的事,其实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主持一场改革!
但在封建守旧的思维模式中,他要行变革之举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他进行的并非是普通的政策转变,而是引发工业革命,这在小农经济的大明非常可怕,传统势力的强烈反扑,会让沈溪举步维艰。
饭桌上,惠娘和李衿都不说话。
被准允一同上桌吃饭的随安和东喜相对活泼些,眼珠子骨碌碌的,视线不停地在沈溪和惠娘、李衿身上转动,却不敢随便言语。
吃过晚饭,沈溪来到书房,躺到摇椅上,逍遥自在,不自觉地开始闭目养神。
李衿先去沐浴更衣,惠娘暂且留下,随手把随安和东喜打发出去……好像她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沈溪说。
“老爷,您实话实说,这场仗您打还是不打?也好让妾身有个心理准备。”惠娘目光灼热地望着沈溪,想得到一句准话。
沈溪微微摇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是我不想回答你,而是真要等陛下的旨意……你觉得陛下现在还像一年前那么信任我吗?”
惠娘颔首:“老爷取得那么多功绩,却屡屡被朝中文武攻讦……最可怕的是陛下身边全都是蝇营狗苟之辈,老爷想要完成匡扶大明的宏愿谈何容易?老爷应该想办法将陛下身边这帮小人铲除才是。”
沈溪叹息道:“一个胡闹的皇帝,就意味着有源源不断的佞臣产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哪怕我铲除一批,陛下依然会扶持新人。你说现在陛下跟前这帮人就比以前的刘瑾、钱宁等人更好吗?”
惠娘为难道:“那老爷也不能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吧?”
沈溪苦笑道:“若陛下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我肯定能教好他,引导他向善,但他是皇帝,拥有的权力几乎不受控制,我也不过只是他的臣子而已。我做了很多尝试,想将他带回正道,现在依然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可结果呢?我越是试图改变他,他的逆反心理愈强,这次的事情其实也算是给我敲响了警钟吧。”
惠娘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溪继续道:“此番陛下出征太过冒失,军中真正能顶上的人不多,有能力主导这场战事的加缪更少了。一些关键人物都没有参与这次战事,陛下和魏国公这一正一副两个统帅都不是领兵上佳人选,现在撤兵安庆府没闹出大乱子已属万幸……以宁王的能力暂且无法攻打安庆府城,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惠娘点点头:“那沈家人几时过来?”
沈溪望着惠娘:“怎么,你是在为他们担心还是为自己担心?”
惠娘明白沈溪的意思,这涉及到她妒忌与否的问题,故意将目光避开,低头道:“妾身想见见泓儿。”
沈溪道:“之前我已派出马九去迎接,相信用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到来,到时我就可以让他回来跟你一起生活。”
“还是别了。”
惠娘连连摇头,“只要能远远看到他健康快乐成长,妾身没什么奢求。”
沈溪轻轻叹息:“当娘的,何必那么残忍呢?这不是对孩子残忍,而是对自己残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孩子本来可以过幸福的生活,为何一定要为了出身和地位争那么多?难道他留在你身边,将来就注定没成就吗?”
惠娘没回答,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跟沈溪继续谈论,而是要就此揭过。
沈溪再道:“等沈家人来了,可能我再来就不那么方便了,每次过来我都会提前派人来通知,也可能临时前来。你跟衿儿做的事不变,所有账目仍旧过你们的手,会有专人负责传递。”
惠娘突然抬起头,用热切目光凝视沈溪:“老爷真不打算回京城了?”
沈溪见李衿已换好衣服出来,不由站起身:“不回去了,这里什么都好,我会尽量请旨留在新城,以稳定海疆为由,留他个三年两载……到那时是回京城,还是别有安排,就看时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