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很多人比谢迁年岁大,但谢迁成为内阁大学士时,那些年长的老臣多半还只是布政使、郎中、郎中等职,如今屠勋虽为刑部尚书,但资历显然比不上年岁不如他的谢迁,以至于谢迁对屠勋很不服气。
这跟沈溪的情况相似。
沈溪虽年轻,但中状元的时间早,且立下功劳后官位擢升很快,那些年老持重的前辈进士反而要当沈溪的下属。
屠勋道:“于乔先莫要着急,不如将之厚接下来的计划听听再说?”
谢迁平时很喜欢向沈溪问计,甚至把沈溪的计策当成锦囊妙计,但现在屠勋也这么做,在他看来就不那么爽了。
我这个老资历在这儿站着,你问年轻人计策干什么?看不起我?
谢迁厉声道:“他能有什么好计策?不过是后辈一点浅见,难道你屠元勋自己没本事,只能听从一个年轻后生调遣?”
听到这话,屠勋不由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谢迁就好像疯狗一样,见谁都咬,而且是没理由乱咬,屠勋也有些火大,转头对沈溪道:
“之厚,你跟谢尚书谈谈吧,你们是师生,关系很亲密,我先到书房外候着,等你们谈好了,我再进来听个结果,总之我觉得你之前的提议很好,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步来。”
说完,屠勋不想跟谢迁多废话,目光中满是对沈溪的欣赏,随即转身出了书房,这让谢迁心头火气没处撒,只能瞪着沈溪,好像要拿沈溪撒气一般。
谢迁问道:“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这位刑部尚书非常倔强,你能让他回心转意可不容易,就怕你向他做出什么妥协!”
沈溪摊摊手:“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之,并且提议将弹劾刘瑾的事情稍微延后,这应该不算妥协吧?”
谢迁非常诧异:“你说什么?他同意延后?为何会这样?这会儿朝中大臣都凑在一起谈论弹劾刘瑾,你竟然能让他轻易罢休?”
沈溪显得很淡定,往窗外花园里正在欣赏盆栽的屠勋望了一眼,这才道:“要铲除刘瑾,必须先铲除刘瑾在京城的势力,正可谓剪除羽翼,如今三千营掌握在魏彬手上,批阅奏本也由司礼监转交刘府完成,至于人事任免则由吏部尚书刘宇负责……此时便谈弹劾之事,是否操之过急?”
谢迁想了下,随即问道:“你便用这个理由来劝服的屠元勋?”
沈溪道:“我没劝过谁……我只是跟屠尚书说,为今之计,应弹劾之人不是刘瑾,而是掌握三千营的御马监监督太监魏彬,接下来便是吏部和户部两位尚书,只要刘瑾回朝前羽翼被剪断,即便他回朝短时间内也无法东山再起,到那时是否弹劾刘瑾已无关紧要。”
谢迁先是觉得沈溪之计可行性很高,随即又予以全盘否认,以针锋相对的口吻道:“你想弹劾刘宇和刘机,老夫没话说,朝臣被弹劾那是平常事,但你要弹劾魏彬,凭什么?你觉得陛下会同意将没有大过错的魏彬撤职,换上别人来掌管三千营?”
沈溪道:“谢阁老,敢请教您老一句,您知道现在朝中有多少人想刘瑾死吗?”
谢迁被问住了,思虑良久才没好气地道:“谁对刘瑾恨之入骨,老夫从何而知?”
沈溪叹道:“其实如今真正想让刘瑾死的人,不是朝臣,而是那些置身皇宫大内,跟刘瑾有宿怨之人……太监中,张苑、李兴、戴义等跟刘瑾有利益冲突,还有因私怨而跟刘瑾结仇的,诸如之前跟刘瑾斗殴的御用监太监李荣……这么多人都想刘瑾死,但刘瑾小日子却越过越好,那是因为刘瑾善于经营跟陛下的关系……他有这本事,不见得他身边人也有这本事。”
“就好像魏彬,掌管三千营后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之前他有刘瑾撑腰,刘瑾也要靠他来掌握军队,现在刘瑾离开,谁还能向他提供庇护?”
“再说戴义、张苑等太监,这些人原本屈从刘瑾的淫威,只能对刘瑾虚以委蛇,现如今刘瑾被发配,这些人还不赶紧趁机收复失地,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让陛下将信任转移到他们身上?”
“现在不是我要跟魏彬、刘宇之流斗,而是朝中自然会有人来做这样的事情。不仅是宫内太监,那些受阉党打压的外戚党,还有京城的勋贵,都把刘瑾当作心腹大患……如今刘瑾离京,到了各方势力切蛋糕之时。”
“阁老您说,就算刘瑾回朝,他还能跟以前那样轻松自在,让所有人都惧怕他,甚至对他盲从吗?”
沈溪的话说得很多,非常有条理,谢迁就算再是榆木疙瘩,这些话也直入心坎。
谢迁总结了一下,沈溪的话就一个意思,不是你我要跟刘瑾斗,是全天下人都要刘瑾死,那刘瑾必然是犯了众怒,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