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清酒,两碟素菜,李二陛下浑然没有半分天下至尊的气派,一身常服舒适惬意,头发披散在脑后用一根素带拢住,坐在淑景殿书房的地板上,很是休闲。
长乐公主跪在在侧,面前也放了一个小小的酒盏,陪着皇帝浅酌慢饮。
敞开的窗子外是满眼的湖水和沿岸的柳树,嫩黄的枝芽纤细的柳条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一派安逸祥和……
房俊这个“恶客”的到来,打破了这静谧温馨的气氛。
所以李二陛下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房俊被瞪得莫名其妙……
虽然你是皇帝你最大,可就算砍头也总得给个理由吧?咱这啥情况都没搞明白的就遭到嫌弃了算是怎么回事?
眼神瞥向一旁正襟危坐一副端庄贤惠模样的长乐公主,眨了眨眼,希望长乐公主给点提示。谁知公主殿下睫毛颤颤,低眉垂眼,眼尾都看房俊一眼……
没法子,房俊只得硬着头皮见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有事?”
“呃……”
这不废话么,都快要宵禁了,没事儿咱跑皇宫里干啥?
可是看看李二陛下不爽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心里难免忐忑,这位脾气上来就爱打板子的毛病着实不太好。眼珠子转转,房俊便说道:“啊,其实也没什么事……那个,要不微臣先告退?”
李二陛下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房俊无语。
这是皇帝能说的话么?
威仪呢?
体统呢?
房俊赶紧将刚刚见过禄东赞的事情说了,不过言语之中只是稍稍带出了李孝恭,没有过多的评论。虽然李孝恭这事儿办的房俊不满意,但好歹也是对自己颇为照顾,况且背后论人是非这种事情,房俊做不出来。
长乐公主起身自一旁取来一个酒盏,放到房俊面前,默不作声的替他斟满酒杯,动作甚是自然。
房俊赶紧谢过,眼神却在那双莹白如玉的纤手上溜了一圈儿……
李二陛下没注意这些,拈起酒盏轻轻的呷了一口,冷笑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哼哼,自以为算无遗策,现在却反过来被人给威胁了,朕是说你无知好呢,还是狂妄自大?”
房俊有些冒汗。
实际上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当初有些想当然了……
青稞酒带来的利润足以使得吐蕃贵族趋之若鹜,后果便是导致吐蕃的粮食急缺,进而受制于大唐。当一个国家的粮食命脉受制于另一个国家,其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他又哪里想得到,那个松赞干布居然如此有魄力,反而以此威胁大唐,若是不助他统一吐蕃内部的反对势力,就干脆以抢地抢人的名义发动军队向大唐开战……
历史上能够统一吐蕃,并且奠定吐蕃强盛国势的一代君主,又岂是易于之辈?
可以想象,当松赞干布打着“抢地抢人”的旗号发动战争的时候,那些被青稞酒的利润刺激得红了眼珠子的吐蕃贵族们必然群起响应、大力支持,战争的规模绝对非同小可。
至于与大唐开战之后青稞酒的销路,其实是不用担心的。虽然大唐人口众多销量巨大,若是大唐切断青稞酒的销路,吐蕃照样可以北上将青稞酒贩卖到西域,再经由丝路贩卖到大食等更西的地方。
说房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确并不为过……
房俊有些赧然,也有些羞愧,不知说什么好。
李二陛下说道:“以前你撺掇着朕拒绝和亲,甚至弄出那个什么‘不和亲不割地’的说法,搞得朕也是一时热血上头,信了你的鬼话,将那话语都给贴到神龙殿的寝宫里……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答允吐蕃的和亲,自然是万事介休。‘东大唐商号’可以继续从青稞酒上赚取海量的财富,松赞干布得到大唐的支持可以控制吐蕃内部,大唐起码可以得到几十年的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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