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能够影响一国之底蕴。譬如李二陛下策动玄武门之变,无论理由如何,“逆而夺取”乃是事实,杀兄弑弟、逼父退位更是人尽皆知,如此便给予子孙后世树立一个极坏之榜样——太宗皇帝都能逆而夺取,我为什么不能?
这就导致大唐的皇位传承必将伴随着一场场腥风血雨,每一次动荡,损害的不仅仅是天家本就少得可怜的血脉亲情,更会使得帝国遭受内乱,实力每况愈下。
事实上,若非唐初的皇帝诸如太宗、高宗、武瞾、玄宗各个惊才绝艳、英明神武,大唐怕不是也得步大隋之后尘,夭折而亡。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开国之初几位皇帝的做派,往往能够影响后世子孙,行程一个国家的“气质”,这一点明朝便做出了最好的诠释。明太祖自不用说,一介布衣起于淮右,对抗蒙元暴政逐鹿天下,得国之正无以复加。永乐帝以叔伐侄,预窥神器,本不容于天下,然其虽以马上得天下,既篡大位,随即扬威德于域外,凡五征漠北,皆亲历行阵,有明一代之侈言国威者无不归功于永乐。
前后两代帝王,奠定了明朝“煌煌天威,宁折不弯”之气质,其后世之帝王固然有荒滩惫懒者、有才思愚钝者,却尽皆继承了国之气质——骨气!
纵然王朝末世、回天乏术,崇祯亦能自缢于煤山,“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房俊认为大唐缺乏的正是明朝那种“不和亲不纳贡”的气魄,即便君王陷于敌阵沦为俘虏,亦能“不割地不赔款”的硬气!
所以他此刻这番言语哪怕只是一个借口,也完全说得通……
……
李承乾盯着房俊看了许久,低下头饮茶,眼皮却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娘咧!孤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你让孤用性命去为大唐树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强硬气质吗?
孤还不是皇帝呢,这不是孤的责任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房俊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所有的怨气全部得到舒缓与释放。
房俊一字字道:“恕臣妄言,陛下素来对殿下缺乏认可,并非是殿下才具不足、思虑笨拙,而是因为殿下温和懦弱的性格,遇事怯懦犹豫,不具备一代英主之气魄……假若殿下此番能够奋发精神,一改往昔之怯懦,敢于直面叛军,不畏生死,则陛下定然欣慰。”
李承乾先是一愣,旋即浑身不可遏止的巨震一下,失神的看向房俊。
房俊却再不多言,站起身,一揖及地,道:“微臣尚有军务在身,不敢懈怠,暂且告退。”
李承乾愣愣的看着房俊退出堂外,一个人坐在那里,失魂落魄。
他是一时失言吗?
还是说,他知道了不得的秘辛,从而对自己进谏?
可为什么偏偏只有他知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间,李承乾思绪纷乱,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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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右屯卫营地,将军中将校召集一处,商讨御敌之策。
各方信息汇拢,墙壁上悬挂的舆图被代表不同势力与军队的各色旗帜、箭头所涂满,捋顺其间的繁杂纷乱,便能将当下长安局势洞彻心中,如观掌纹。
高侃站在舆图前,详细介绍长安城内外之形势。
“当下,长孙无忌调令通化门外一部精兵进入长安城内,除此之外,尚有诸多河东门阀的军队入城,猬集于承天门外皇城附近,等待命令下达,即刻开始猛攻太极宫。”
顿了一顿,高侃又引导诸人目光自舆图上从皇城向外,投注到玄武门附近,续道:“在军营以及大明宫附近,叛军亦是来势汹汹,自各方给咱们施加压力,使得咱们难以支援太极宫的战斗。这一部分,则是以河东、中原门阀的军队为主,目前向中渭桥附近集结的,是阳曲郭氏,自通化门向北逐步靠近太明宫的,是太原白氏……”
说道这里,他又停了一下,瞅了一眼端坐如山的房俊,指着舆图上大明宫北边联结渭水之畔的位置,道:“……于此处布防的,乃是文水武氏的五千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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