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房俊沉吟不语,张士贵续道:“若是不能说则不说,但还望二郎莫要诳我。”
你小子可别拿假话来搪塞我。
房俊顿时松口气,笑道:“那就请虢国公恕罪,在下无可奉告。”
张士贵:“……”
娘咧!你小子听不懂人话么?老子只是强调一下的语气,你还就当真不说……
当即阴着脸,没好气道:“休要在此胡搅蛮缠,今日若是不说,老夫断然不放你离去!老夫亦是军人,自问也算得上刚烈不屈,但亦知眼下之局势万分危急,动辄有倾覆之祸,隐忍一时以待来日,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可你却始终强硬,甚至擅自开战,一心阻挠和谈,将东宫上下置于险地,到底意欲何为?”
房俊沉吟不语。
按理说,张士贵不仅对他极为赏识关照,他之所以能够顺利整编右屯卫更是因为有了张士贵的支持,这可是当年张士贵一手搭建起来的老部队,两人之间存在着传承关系,如今张士贵这般询问,房俊不该不说。
但房俊依旧三缄其口,闭嘴不言……
张士贵有些恼怒:“难道还有什么秘辛掺杂其中不成?”
房俊苦笑道:“没什么秘辛,只不过是大家相互之间的看法不一而已。很多人觉得隐忍一时乃是上策,诸多隐患都可以留待来日解决,毕竟护住东宫才是根本。然而吾却认为关陇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与其养虎为患,不妨毕其功于一役,风险固然存在,可一旦胜利,便可涤荡朝堂,魑魅魍魉一扫而空,自此之后众正盈朝,奠定帝国万世不拔之基业。”
张士贵摇摇头,质疑道:“关陇覆灭,还有江南,还有山东,天下世家门阀之间固然龌蹉不断,但因其本质相同,每遇危机便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此番天下门阀军队入关支持关陇,便是明证。没有了关陇抵抗皇权,也还会有其它门阀,局势还是一样,哪里来的什么众正盈朝?”
门阀乃帝国之毒瘤,这一点基本已经得到朝野上下之认可,即便是门阀自己也承认家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眼中有家无国。此番纵然东宫大获全胜,并且覆亡关陇,可朝廷架构依旧未变,关陇空出来的位置需要其余门阀来填补,否则萧瑀、岑文本等人为何竭尽全力效忠太子殿下?
为了便是有朝一日权力更迭而已。
门阀在位,为的便是谋求一家一姓之利益,哪里有什么正邪善恶?众正盈朝之说,简直不知所谓……
故而,东宫与关陇之间的胜败,只对一人、一家之利益攸关,与朝堂架构、天下大势并无影响。
既然如此,又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击败关陇?
只需太子能够稳住储君之位,将来顺利登基,那才是最终之胜利,除此之外,关陇是生是死,无关紧要。
所以很多人不理解房俊的做法……
房俊还是摇头:“理念不同,毋须多言。这一场兵变乃是东宫的生死之劫,实则亦是大唐能否万世不拔之转折所在,绝非一人一家一姓之生死荣辱,吾辈身处其间,自当能够展望未来、洞彻玄机,为了帝国之千秋万世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历史上的大唐在开元年间达到极盛,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封建时代不可逾越之巅峰,然而一切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盘附于帝国身躯之上的门阀便如毒瘤一般吸吮着民脂民膏,与其说是帝国的盛世,不如说是门阀的盛世。
正是因为门阀的存在,间接导致了大唐藩镇割据之局面,那些对帝国、百姓敲骨吸髓的门阀为了自身之利益直接或者间接扶持军阀,独霸一方,导致政权崩裂、强枝弱干。
譬如“安史之乱”中,大肆宣扬安禄山率领十五万“胡人军队”造反作乱,实际上除去安禄山自己八千神勇无俦的“曳落河”重骑兵之外,其余绝大部分皆为汉人军队,其番号、编制、矢名甚至军队驻地皆可查询对照,哪里有那么多的胡人?
这些所谓的“胡人”军队,实际上都是门阀世家直接或者间接掌控的军队,以“胡人”的名义,行叛乱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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