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羡嘴角微微一抽,恭敬道:“正是,末将尚有皇命在身,暂且告退。”
言罢躬身施礼,脚步匆匆离去。
这位韦贵妃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呵,我是有事通禀陛下……可这是你能问的么?
也难怪顶着个“四夫人”之首的名头,却不得陛下之宠爱……
韦贵妃恨恨盯着李君羡的背影消失在雨中,银牙暗咬,差点破口大骂。
什么东西!
不过是皇帝的鹰犬爪牙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居然连本宫的脸子也敢甩!
她自知李君羡掌握“百骑”乃是陛下之耳目,说不得此刻泾阳那边的消息依然传到宫中,便有意打探一下消息,也好心中有数,免得待会儿在皇帝面前求情的时候犯了错。
却不料李君羡根本不给她面子……
忿忿跺了跺脚,心里诅咒李君羡一番,这才换上一副明艳妩媚的笑容,腰肢轻摆,风情款款的步入神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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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河大堤上风雨如晦,然而数千民众兵卒顶风冒雨热火朝天,无数土石从大坝之下被运上来,填充到被洪水冲刷开的缺口之中。水流湍急,倾倒下去的土石眨眼便被洪水冲走,但无人感到颓丧,依旧意志坚定的继续劳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房俊望着前面一道越来越大的缺口,面色忧忡。
汹涌的河水在缺口处打着璇儿的将倾倒下去的土石吞噬,裹挟着带到河道中间水深之处,民夫兵卒们不屈不挠的劳作,却丝毫不见成效,反而因为水势渐渐汹涌而导致缺口越来越大。
程咬金负手立在房俊一侧,眼中忧心忡忡的看着浊浪滔天的河水,扯着嗓子道:“这缺口怕是堵不住了,一旦此处被冲开,整条大堤便会被拦腰斩断,届时洪水会从此处宣泄而出,势不可当……二郎,若是现在不下命令全体撤退放弃大堤,过得片刻怕是想撤都撤不走……”
这不是程咬金怕死,而是明知事不可为,自当避之为上。
一旦此处大堤被冲垮,洪水裹挟而下,整条大堤便会瞬间崩溃,到那时洪水滔天汹涌澎湃,大堤上所有人都得成为鱼鳖虾蟹觅食的目标……
他可不想跟随自己的儿郎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反而葬身鱼腹。
一旁的林若芾闻言大急,通红的眼珠子瞪圆,嘶哑着声音道:“国公爷,万万不可!若是吾等放弃,则大堤必溃,泾阳必然遭受洪水荼毒,家园被毁、生灵涂炭……”
“放屁!”
程咬金眼珠子瞪得比他还大,怒道:“难不成就这么傻乎乎的继续运石填土便能阻止大坝崩溃?右武卫不怕死,但是这般白白的死在这里却毫无意义,你心疼你的泾阳,某也心疼麾下二郎!”
两人当即争执不休,诺大的声音使得大堤之上的人们面面相觑,各个心情沉重,不知如何是好。
林若芾自然是不愿撤退的,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撤退,因为一旦撤退就意味着整个泾阳将会被放弃,数万泾阳百姓将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
而在这个以土地为生的年代,没有了土地、没有了家园,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沦为富户的奴仆、亦或是低贱的奴隶……
这是林若芾以及所有泾阳百姓宁愿死也不愿去面对的。
程咬金则要为手底下的兵卒负责,既然事不可为,为何又要这些兵卒们遭受洪水灭顶之厄?
军中二郎不怕死,却不能这般死的毫无意义!
五千右武卫兵卒行动缓慢下来,各个面色沉重,犹豫不决。
他们既希望快快撤离此等险地,却也不忍身边这些并肩作战的泾阳百姓便如此丧失了家园,自此颠沛流离沦为流民,祖辈几代都要成为奴仆贱籍……
关中人自古以来便以团结不畏死而名动天下,此刻又焉能眼见此等惨祸降临在乡亲父老的身上?
一时间,似乎被大雨浇灭了刚刚的热情,大堤之上一片沉寂,只余下疾风骤雨无情的戏虐。
房俊瞅了瞅左右,奇道:“本官只是说这般填补缺口不行,何时说这缺口填不上,又何时说这大堤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