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论只是理论,实际情况是,近年来士气日益涣散,不但无法与强敌交锋,即便日常调动,也感迟钝、拖沓。他还纳闷,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待士卒不可谓不厚,还竭力保护他们,不使他们妄当强敌,没有确定的软柿子,坚决不去捏……为何士卒不衷心拥戴我,却总要跟我拧着干?
就好比他同样不明白,关中各郡国守相都从他这儿得到过不少的恩赏,通过他得征镇军号,得节杖,得侍中、常侍等加衔,尤其安定太守焦嵩当年还是他麴某荐举任官的,然而屡次与胡军交锋,请求救援,却无一兵一卒肯至。焦嵩甚至直言:“须允困,当救之。”等到你麴大将军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再发兵救援吧。
麴允心说,难道是气运使然,老天爷故意要跟我作对吗?就好比这次,真正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算我不派兵去救援大荔,裴文约你也不必要这么光火吧,竟然挥师想来火并?!我要是你那么大气性,关中诸守相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为今之计,只有逃亡,但就前日发兵那速度,可见士卒多不用命,再想领着他们逃跑,确实太费时间,倘若喧嚷起来,使城外徐州军有所察觉,那我多半还跑不了啊!
罢了,只好如麴昌所言,只带亲信、部曲逃亡吧。
于是便命王隐遣人致语裴军方面——继续在城头呼喊——说今天时间太晚了,眼瞧着天就要黑了,不妨请裴公暂在城外休歇,明日一早,便开门迎裴公入城,与麴公相见;麴允赶紧收拾行装,召集部曲及尚且得用的将吏士卒,总共一千多人,急开万年西门而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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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方面的致语报至徐州军中,裴该不禁莞尔,对左右说:“闻昔宣皇帝之伐曹爽,诡称不害性命,召其来归,曹昭伯绕室一夜,始出而降——若求冒险犯难,做雷霆一击,踯躅不下,犹有可说,若止将生死由人执掌,又何必徘徊?本以为传言夸大,不想世间果有此等人——麴忠克是也!”
你既然决定跟我会面,低头认怂,那就赶紧打开城门啊,多挨一晚上能落着多大好处?还是说你其实还在犹豫?可是你已经没有太多道路可走了啦!
旁边游遐提醒道:“恐是敷衍之策,其实欲走。”
裴该点点头,说:“此亦不可不虑。”略一沉吟:“我在城北,东面为司州,南下是长安,麴某必不肯附祖士稚、索巨秀,唯有西走上邽,逃依南阳王……”当即扫视众将,厉声道:“谁肯为我当道设伏,斩下麴忠克的头来!”
随行众将,除了刘夜堂略微犹豫了一下外,全都不打磕巴地拱手道:“末将愿往,必取麴某首级,献于都督帐前!”
裴该“哈哈”大笑,当即放缓了语气,摆摆手:“戏言而已,麴某终为朝廷重臣,岂能无诏而杀?”瞧了瞧,谁比较谨慎、听话啊——刘夜堂?不行,这家伙持重有余,威严不足。最终点了部曲督文朗,命其统领五百骑兵,赶紧前往城西埋伏,若见到麴允逃出城外,兵多你就牵制、骚扰,等我大军来合,倘若兵少,则如此这般……
文朗领命而去,徐州军中这集结、行动的速度,自非麴部可比,麴允那儿一千人还没召集齐呢,文朗都已经在万年城西十多里处,找到个合适地形,摸黑等着他了。三更时分,麴允带着麴昌、王隐等人潜开西门,奔逃而出,行之不远,忽听一声鼓响,随即道路左右各亮起了一溜的火光。
抬头一瞧,就见一将顶盔贯甲,骑马按矛,当道而立。麴允才刚吃惊,就听那将扬声问道:“来的莫非是麴大将军么?我主裴侍中已命末将在此迎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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