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乐黑着脸不说话。谢风则道:“李将军此言有理,然以卿看来,我军当如何应对?”
李义先不正面回答,却问道:“诸位以为,我军或二分而攻两城,或并力而攻新平、扶风二郡国联兵,可有败理么?”
众将闻言,一起挺胸,那意思:咱们怎么可能会战败呢?即便面对两倍以上的胡寇,那都是胜多败少,何况对面多是些郡国外军,总兵力还要比我为少啊。
李义说那就对了——“不管竺恢如何谋算,他都无力回天。都督所虑者,不过二事:其一,虑彼冒险而向长安,有伤都督威名;其二,担心因此而使战事迁延,不能于秋收前底定雍州。因其一,则不可不发兵以向美阳;因其二,只有先击破最强的新平兵,才能缩短战事。”
裴嶷点点头,说:“确实应当先攻美阳——我料竺恢仓促而来,入城后亟须休整,若我军急往,尚可牵绊之,使其不能东向;若我军或先攻郿县,或迁延徘徊,则竺恢必然东进……”我刚才考虑得不周全,还是你所言有理。
竺恢未必会去打长安,但很可能想尝试把战火延烧到长安周边地区去,别的不说,他若一路杀过去,一路抢过去,我方就可能受到军争之外的莫大损伤啊。
裴该沉吟道:“如卿等所言,乃当将主力直趋美阳……”裴嶷说对,然而——“若竺爽趁机出城来挠我后,与竺恢相策应,则恐难以保安。”
裴该冷笑道:“竺由哲哪有这般胆量?!”跟从兄竺恢不同,竺爽向无武名,几乎就没怎么领兵打过胜仗,他如今又是这副假装聋子的德性,怎可能开城来挠我后啊?
裴嶷规劝道:“都督不可轻敌,还当谨慎应对才是。”
裴该又想了一想,便道:“不妨。我仍在此坐镇,各部营垒不撤、旗帜虚张,主力急出往攻美阳。想来竺由哲见我大纛犹在,必不敢出城来战也。”
裴嶷说他要万一还是出来了怎么办?裴该笑道:“郿城中不过四五千兵,且多不能战,我有部曲相护,足可以一当十。”手中竹杖朝空中虚挥了一下:“平原之上,便将那具装甲骑并头冲去,何敌可当啊?”
他原本训练了五十名具装甲骑,偃师之战折损近半,当时真把裴该肉痛得不行。好在很快就有北宫纯率“凉州大马”来投,进入长安城后,又得到了罗尧所部——那真是人皆勇锐减,马皆良骥——很快就补足了缺额,甚至还扩充到百骑。固然长安城内粮秣缺乏,但经过索綝多年经营,军械还是有不少的,多凑出五六十套人甲、马铠,诚为易事。
所以裴该说了,我知道郿城之中只有四五千兵,而且真正能战者可能还不到两成,骑兵数量稀少,既然如此,万一竺爽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出城来战,我只要把那百名重骑兵撒将出去,横列直冲,还有何阵不破,何敌不败啊?
众将吏多数都见过具装甲骑的威力——主要是威慑力——闻言尽皆颔首。
于是裴该只留下亲信部曲和高乐的“武林左营”,继续监视郿县,将其余一万多兵马全都撒了出去,往攻美阳,务求一举而击败新平兵。只是对于主将的人选,他一时间犯了难,要说在坐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劫火营”督甄随和“武林营”督陆和了,但正如谢风所说,甄随野战凶悍,攻城战则未必拿手,加上此人桀骜难驯,裴该还真不怎么放心他。至于陆和,裴该虽然对他寄予厚望,但经过长期考察也逐渐发现了,其能仅仅为一营督耳,领两三千兵马顶天了,真要是交予上万之众,以陆和目前的指挥水平而言,根本就玩儿不转。
那么李义呢?从此前发动政变,擒拿索綝,以及刚才侃侃而谈,分析局势来看,这个李义头脑很清醒,且有急智,或许真是大将之才。然而李义终究才刚投效不久,所部也仅仅整编了一个多月而已,论战斗力距离老徐州军差得十万八千里,那甄随、谢风他们又怎可能心服?为大将者若不能服众,会有什么结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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