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嶷和洛阳暗通款曲之事,他本人做得并不是很隐秘,洛阳方面更不会帮忙隐瞒,故而早就通过程遐的眼线,汇报到了石勒的案头。实话说,即便程子远没能打听到这个消息,王贡都会主动通知他——也不算什么机密情报,正好可以拿来卖程遐人情嘛。
对于曹嶷不肯前往洛阳,石勒倒是感同身受。想当初他攻克晋阳之后,平阳方面便即遣使来召,说你既然到并州来了,距离都城咫尺之遥,不如进京谒见下天子吧——我等必盛加仪仗,出城恭迎。石勒当日的想法和如今的曹嶷是一样的:我若不返京,则如蛟龙在水,一旦回去,说不定脑袋就要掉了——傻瓜才会回去哪!
石勒运气不错,正在跟张宾商议,怎么回绝朝旨呢,就听说了邵续在厌次易帜的消息,于是立刻打包行李,急返襄国,只给平阳留下了一份谢罪的表章。曹嶷就没这么好运气,找不到真能服人的借口,因而小人嘴脸毕现于天下——他只是因势所迫,并非真心归晋也。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正在跟洛阳方面打哈哈的时候,又跑我这儿求告来了,石勒心说这人不要脸的我也见得多了,无耻到曹嶷这样的,还是头回碰见……即便他故主王弥,都没有如此下作吧?
本待不理,又考虑到一旦曹嶷真的归了晋了,则不但邵续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抗拒自己的征伐,就连苏峻都有可能渡河北上……即便作为可以看牢徐州军的棋子,也暂时不宜放弃曹嶷。于是找张宾和程遐来商议,程子远抢先说道:“我若兵向乐安,则有邵续阻路;改向济南,又恐徐龛等袭我侧背,如此,怎能救援曹嶷?不如输些粮秣,命其固守罢了。”
张宾摇头道:“此言不妥。今曹嶷为苏峻所逼,乃生归晋之意,可见广固不能久守。若嶷果败,或者归晋,则青徐联为一体,恐怕邵续进退有据,难以平定。”他建议,应当表面上答应曹嶷的求救,以坚其固守之心,然后遣师急攻厌次——“若厌次平,则大河以北,悉为我土,曹嶷之生灭,乃与我无关矣。”
程遐提出质疑,说:“今段匹磾、刘琨聚兵于蓟,随时可能南下,我若召季龙将军(石虎)等东归,诚恐并州有失,而若止以冀州之卒抵拒,众寡不敌,难以保安——哪还有力量再攻厌次呢?”
张宾微微而笑,说:“段氏实不足虑,我有一计,可使鲜卑不能逾越巨马(巨马河,为幽、冀两州的分界),则明公便可亲率大军,再伐厌次了。”
石勒闻言大喜,忙道:“还请右侯教我!”
张宾先设问:“若明公初归冀州之时,段匹磾、刘琨便即率师而南,邵续再于厌次呼应,我等必不能御。明公见其大军未合,乃欲先破厌次,率八千军往攻,当彼时也,若段匹磾不遣段文鸯来,却自将大军自范阳而向博陆,则襄国危矣……”说到这里,狡黠地一笑:“然而,为何迟至今日,彼尚不能来啊?”
程遐当即插嘴表功:“乃是我厚赂段末柸,使其牵绊段匹磾之故也……然,恐不能久。”
张宾点头:“子远亦知仅靠段末柸,必不能久淹段匹磾军。然而辽西段氏,岂独匹磾、末柸二人?”
石勒摆摆手,说行了,右侯你别再绕圈子啦,直言可也。
张宾拱手道:“臣之计,可盛言召季龙将军等自并州来救,且明公将以十万之众,先发制人,攻打蓟县,则段匹磾闻之必恐……”
程遐撇嘴道:“此虚张声势之计,难道可以持久么?”
石勒瞪他一眼,那意思:你听右侯说完啊——我料右侯之计,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张宾莫测高深地一笑,说:“子远既有间者在幽州,乃可试说段匹磾,使其召段疾陆眷等共南下,再使段末柸趁机离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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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匹磾在蓟县召聚兵马、屯积粮草,寻机南下,可是突然间听说,石勒派人去召石虎等将从并州回来,还打算先发制人,攻我幽州。他正感惶急,便有部下献计,说只有赶紧去请辽西公率兵来合,才能击败石勒,继而平定冀州。段匹磾大喜,便即依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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