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凤向王敦献计,说:“前王邵伯遣使来谒明公,请益兵相援,以拮抗巴贼,明公还记得么?”
王邵伯就是王逊,魏兴人,时任南夷校尉、宁州刺史。
所谓宁州,大致便是汉代所谓的“南中”之地,辖永昌、云南、建宁、兴古四郡,正当广州之西、益州之南——而且本来就是从益州析分出去的。巴氐李雄在基本占据益州,又挺进梁州之后,就欲效仿诸葛亮之故智,先征南中,以绥靖后路,并且从夷人手里搜刮更多物资,以备继续扩张。
宁州之地的外族,统称为西南夷,还在晋惠帝末年,就曾经受巴氐的挑唆,公然掀起反旗。也正赶上宁州大荒,更加疾疫流行,饿死、病死者竟达十万之众,官军因此而无战力,屡遭挫败,最终竟被乱夷团团包围住了州治滇池。
当时很多官吏、百姓都南向逃往交州,宁州刺史李毅却不肯走,死守滇池城。他上书向朝廷求援,说:“臣不能阻遏寇虐,坐待殄毙。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可惜此时中原正乱,谁还能顾得上遥远的宁州啊。
最终李毅就病死在了围城之内。当时其子李钊正在前往洛阳求救的途中,山高水长,生死不明,于是军民人等便拥戴李毅之女为主,继续死守滇池城——此女后来被当地百姓尊为神明,隋朝赐封镇靖夫人;唐朝赐封镇靖明惠夫人。一直等到李钊空手而回,才接过了他姊妹肩上的重担。
永嘉四年,怀帝终于任命王逊接任宁州刺史。王邵伯走了整整一年,方才抵达滇池,一到任上,当即鼓舞士众,击败了叛夷,随即诛杀不肯从命的官吏,族灭州中附逆的豪门数十家,基本上算是把宁州局势重新稳定了下来。然而这个时候,李雄已定全蜀,开始正式把魔爪伸向了宁州……王逊被迫再度遣使中原,讨要援兵。
当然啦,他也知道,中原方被胡难,加之路途遥远,能够派俩官儿过来顶天啦,欲求兵马增援,纯属痴心妄想。于是使者先到江州,拜谒王敦,随即又被王敦派人送去了建康——不管怎么说,临近的荆、湘、交、广,如今是丹阳王主政,王镇东掌军啊。
钱凤就此向王敦献计,说可以利用朝命——注意,是朝命而非丹阳王之命——下令周访率军南下,前去增援宁州王逊。他说:“周士达与明公有隙,若止丹阳王下令,恐不肯从,乃可使大王上奏洛阳,自请发兵以救宁州,则若朝廷有旨,周士达又焉敢不从啊?”
王敦沉吟道:“周士达素桀骜,且在襄阳,距宁州也不甚近。彼若欲使我向宁州,又如何处?”武昌和襄阳距离宁州距离差不太多,更重要的是,离得最近的湘州乃至交、广,如今皆奉他王大将军的号令啊,那周访要是说:你不派近处兵马往援,反要调动我荆州之卒,居心何在?我不去!那又该怎么办呢?
钱凤笑道:“我亦料此,乃有二策。”
他说第一策,就是让朝廷直接点名周访——“今裴、祖二公执政,欲以残破之河南、关中,以平胡氛,甚不易也。明公若能输以粮秣,必感公德,便可寻机云,江南能战者,无过周士达,当使其往救宁州……”
王敦皱眉问道:“去岁荆、扬颇熟,输供一二万斛粮于北,倒不为难……然当供之洛阳,还是长安啊?”
钱凤答道:“天子在洛,自然供输洛阳。且请旨当自洛阳出,长安留台,唯领西事,与我何干啊?”
王敦想了想,又问:“二策为何?”
钱凤心中暗笑,知道自己刚才说什么“江南能战者无过周士达”,大概是刺激到王敦了。于是顿了一顿,又出二策:“若周士达不肯从命,明公乃可上奏丹阳王……”这次可以隔过朝廷去——“云宁州偏远,进军少则难以守,进军多则难输运,但巴氐在蜀,宁州之难永不得解。乃可遣军溯江而上,往攻蜀中,此围魏救赵之计也。”
不等王敦细琢磨,他又反问道:“明公可知昔日刘备是如何进取巴蜀的么?”
王敦也不是不读书的大老粗,况且汉末三国之事,距今不远,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但闻钱凤设问,知道必有说辞,于是自己也不多言,只道:“请述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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