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带走了一部分,现在,称之为唐密。但是,还有一种流传,与西藏有关。”
这让我兴趣大增。要知道,西藏的密教,一般认为,是从尼泊尔或者古印度过来的,结合了本地原始的苯教,形成了法系复杂的源流。
“真的吗?我还听说过呢。”
“你知道文成公主吗?你当然知道,是不是?”
这几乎是逼问的语气了。如果我连这个初中历史的常识都不清楚,还有资格跟他探讨吗?
我只是笑笑,我意识到,跟钱师兄讨论问题,你简直可以不说话,也可以不回答。因为,他总是要自问自答的。
“你翻阅一下西藏佛教的历史,最兴盛的时期,是从松赞干布开始的。为什么?因为他娶了两个公主,一个尼泊尔公主,带来了部分佛教。一个文成公主,更是带来了大量的东西包括文化。我们历史上学的,带的种子,农业技术,纺织技术等,还有大量中原地区的文化经典。更独特的是,她是一个佛教徒,带来了僧侣与佛经,而这些僧侣所修法门,大多是大乘有宗,从今天西藏密法来看,很多修法,与当时唐代的大乘有宗有关。”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带去了释迦牟尼等身像,如今供奉在大昭寺,是西藏佛教的圣物。”
“对了,这是文成公主带来的文化,整个唐代最优秀的佛教精华,都带去了。不能说这些人,就是开悟的大师,但至少是当时佛教界比较优秀的人才。这些人才,对让松赞干布信奉佛教,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了人才,还要有条件。当时,松赞王朝,正是土噃王朝最兴盛的时候。要不然,伟大的唐王朝也不会与之和亲,把自己的公主嫁给他。借助政权的力量,加上布道者的优秀,佛法从此,就成为西藏占有主流的意识形态了,过了一段时间后,打败了当地原来的苯教,成为唯一的宗教了。”
我不太清楚关于西藏的事。但是,我到过西安的大兴善寺,那里,曾是唐密兴盛的地方,那里,还有东度日本传法的法师塑像。
“西藏我没去过,但是大兴善寺,我倒是去过。”
“今天西藏的密教,几乎成了显教,到处都是所谓的活佛,假的多。但也看出,它的兴盛。是不是,在古代,西藏就有高僧说过:铁鸟飞、密教兴。这个预言,仿佛今天成真了。”
的确,这个现象,不仅在云南看得到,就是在北京的时候,朝阳区的穿红袍子的,也很多。上一次到成都找贺部长时,就发现这个现象。
成都繁华富庶,如果你没注意,你会以为到了江南。天下之州,一扬二益。扬是扬州,益是成都。但是,那一次到成都,除了发现许多藏族的同胞以外,还看到许多穿僧袍的喇嘛,这才发现,这里离西藏很近,这里终究是一个西部城市。
“其实,唐密本身是什么样子,在当时的供奉与传承究竟如何,我们是不知道的。这东西即使流传到了日本,也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演变,早已失去原来的味道了。西藏的情况也一样,虽然后来大师辈出,但当时在唐代的面貌,已经看不到多少了,主要是缺乏证据。”
当然,亲传弟子的失去,是法师最大的痛。
“当时,法师只有这两个传人,为什么不多传些人呢?”
“他的法太高深,一般人只能学一些枝节,完全能够入门的,也只有那两个了。况且,密教,本来许多法都是秘密传授的,所以,公开流传也不广。”
学得难,传得也难。遇到弟子断绝,皇帝灭佛,就难以留下来了。难道,这始终成为一个历史迷案,我们只能猜测吗?
“你去过西安,去过法门寺吗?”
当然去过,小池在法门寺关于佛指舍利的讲解,成了我今天对法门寺理解的全部知识。那佛指舍利,成了当时政治上,儒佛两家争夺正统地位的标的。以至于,不得不做影骨,来保护它。
法师带回了珍贵的舍利,也带来了巨大的文化冲击。与道教,他批驳佛道同源论。与儒家,他同样巨大地影响着宫廷,以至于后世的韩愈,为此而罢官。与佛教内部,也有空有之争。这样一个百战百胜的大师,可以说是文化史上,硬怼第一人。他对面的对手,都是绝世高人。而他却硬是战无不胜。
但这么硬派的学说,居然失传了。这是不是符合了易经的理论呢?至刚易折。
“法门寺塔倒掉,有许多奇迹,从时间上从文物上。当然,当时人们最感兴趣的,是佛指舍利,这圣物,不仅是佛都界的圣物,而且,也是中华文明巨大争论的见证。”
我同意他的说法,中华文明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能够具有包容性。佛教是外来文明,但我们不仅能够接受它,还能够只收消化并且改造它,让它生根发芽,结出我们喜欢的果实来。
中华文明之所以是今天唯一没有断绝的古文明,与这种兼收并蓄的特质,是分不开的。历史学家把中华文明的起源,说成是多中心整合发展的模式,是有道理的。
“而第二个伟大发现,我是说法门寺地宫,那就是蔓荼萝。”
“什么意思?”
“就是供奉方式。如此圣物,作为当时的皇家,也需要用最正规的方式,供奉在地宫里。这种供奉的方式,就显示出当时唐代密教的基本特征。这地宫打开之时,当时的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居士,感叹到,原来唐密,是真的存在,是这个样子的啊。”
这不仅有学术意义,更重要的是,法师离开我们有一千多年了,他的佛法,一直在书本上,一直在传说中,一直在各种猜测与推理中。这次,却因为法门寺地宫的出现,它跟佛祖珍贵的舍利一同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