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希望产生了,我迅速朝小区的另一边跑去。
果然,这边又是一条巷子,格局和那边差不多,但是餐馆明显多些,水果摊反倒很少。不管那多了,一个一个仔细找,都没有。走到巷子中部,发现里面隐藏着一个菜场,走菜场门口,光线比较暗,正要取下墨镜,突然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四川口音:“看嘛,秤这么高,不得骗你的。”
仔细一看,我挪不动脚步了,那不是她吗?我日思夜想的妈妈!
你好造孽哟,穿着一个花布衬衫外面套个脏的绿色围裙,为给客户争辩,涨红了脸。你好老哟,头发花白也没梳理汗水也来你也不管。你好卑微哟,那个客人说话那么呛你还堆着笑脸。
这一刻,我挪不开步子了,我不知道,怎样喊你一声妈,十几年没喊过了啊,尽管在梦中喊过无数遍,你可能不认得我了,庄娃子已经长大了,你可能忘记我了,这么多年没有我的音信,你可能已经绝望了,亲生的儿子没来找,你孤独地流落在异乡!
“不行,你要赔钱!”那个客户,称苹果的,中年男人,对我妈妈吼到。
他敢这这样吼我的妈妈!在亲生的儿子面前!
那个中年男人要拉我妈妈的秤了,他要欺负我无依无靠的妈妈了,我妈妈受委屈了,她要流泪了,她双手拉住秤杆不敢松手,那个中年男人吼到:“松手,不赔钱,把称给我!”
不能忍了,谁敢忍受别人欺负自己的母亲!
我冲上前去,把秤一夺,一掌就把那个男人推到地上,吼到:“赔多少?你说?”
那个男人爬起来,看着我凶恶的样子,怯怯问到:“你是什么人?我又没惹你?”
“她是我妈,怎么了?”
那个男人一听,仿佛不太相信,赶紧走了,此时,菜场一片寂静,摊主和顾客全部盯着我看。
我回过头,看着我的母亲,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她的眼神那么空洞,仿佛不敢相信。
隔着水果,我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妈,我是庄娃子呢!”
这一句妈终于喊出来了,等了十几年,终于喊出来了,好畅快哟。
“庄娃子?”我妈小声地自言自语“庄娃子,庄娃子”她说了几遍我的名字,看看我,又捏了捏我的手,又看看我的眼睛,突然把我一扯,我俩都倒在那个装满水果的三轮车上,抱在了一起:“哎呀!我的庄娃子呀!”
一声凄厉的痛哭,我们俩都站不起来了。
我妈妈已经瘫在地上了,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努力把手抽出来,跑到三轮车里面,把她抱了起来,她在我身上,身体如此弱小,我记得从小我在妈妈怀里,那是宽大的啊?她的哭声几乎哽咽,只在抽气跺脚,拍打我的后背,我记得她原来对我总是温柔的啊。
我的妈妈,我长大了啊,她越来越小,孩子能干了啊,她却在异乡,受人欺负。庄娃子来晚了哇,母亲在受苦。
她看看我,哭,我看看她,我也哭。不知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庄娃子,长壮实了,妈妈怕你在外面欺负,怕你吃不到饭,穿不到衣服,怕了好多年了,你得怪妈妈不?”
“不怪不怪,妈妈,我找你找晚了哇,我错了哇,今天找你,庄娃子有能力了啊,接你享福啊。”
“娃儿记得我啊,娃儿来找我了啊。”我妈一边哭一边说:“走,到家去,我把这些水果装好,推回去,今天不做生意了。”
我妈妈在收拾水果,周围菜场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我马上对妈妈说:“不要捡了,我要送人。”
我拿着水果,给周边卖菜的人送起来了:“谢谢你们关照我妈,我找着妈了,谢谢”
有人高声问到:“齐姐,你儿子要接你享福吗?莫忘了我们哟?”
我妈一边笑,也一边拿水果送人:“见到儿子就享福了,这是我儿子要送你的。”骄傲和自豪溢于言表,她的状态给了我巨大的满足,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送着送着,突然发现妍子的身影,她也在另一边帮我们给人送水果,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在车上等吗?
终于送完了,她要推三轮车回去,我让她坐在三轮车上,我来推,她笑到:“几步路,走都走到了。”
妍子过来了,叫了一声:“阿姨好!”
我妈一看,愣住了,再看看我,我回答:“妍子妹妹,妈,找到你,多亏了她。”
走到一个上坡,我骑得有点吃力,听见后面说:“阿姨,别下来,让我哥骑,他等这一天好久了,我推一下就行。”在妍子的帮助下,轻松上了坡。
我问到:“妍子,不是要你在车上等吗,怎么你找来了?”
“还说,我都听到哭的声音,你们找到了,也听到卖菜的声音了,甚至你问路时的声音我都听见了,就直接过来了。”
“算你聪明”我弯腰一用力,突然,扳手从衣服里掉下来了,妍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妈问到:“这是什么?”
妍子从后面把那个扳手捡起来,对我妈说到:“阿姨,你不知道,我哥这两天想得太多了,这是他准备与坏人搏斗的武器。”
“怎么回事?”妈更加糊涂了。
“过会解释,妈,我只问你,前两天,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是个男的接的?”
“前两天,估计电话丢在屋里了,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人找我,估计是王二牛接的,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到了到了”我妈让我把车停下来,她下来后,熟练地把车子锁在楼梯口的一个铁栏杆上,对我们说:“忘了,忘了带点菜回来,光顾高兴了,庄娃子,你妍子妹妹爱吃什么?我好准备。”
“莫忙,妈,先进屋再说,中午还早。”其实,我是想尽快看看她的生活状态。
这是一栋老式的楼房,墙面脏乱,石灰上渍水印痕交错;楼梯单薄,铁栏杆老旧锈迹斑斑。家在二楼,几根铁条焊成防盗门,打开后,木门裂缝可见。
进了屋,屋内东西杂乱,母亲搬了一个凳子,用袖子抹了一下,对妍子说:“妹妹是北京来的,这么脏,怕是要嫌弃。”
“阿姨,我不是北京来的,我老家就是温州的”她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我当时非常感动,因为我知道,对于妍子来说,这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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