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的瞳孔收缩,看着面前的人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人头与他静静的对视着。
这一瞬间,李天澜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那不是杀意与剑气在涌动。
而是原本变得越来越虚幻的他仿佛一瞬间变得真实起来,真实的有些刺眼。
他默默的拿起了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然后拿过一个空杯子,又倒了一杯酒,放在了人头的前方。
“我小时候...”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也不算小,八岁那年...我很淘气的。那会我们家住在边境,荒山老林,呵,条件是很差的。那会条件艰苦,中洲给我们的物资往往放不了很长时间,米会发霉,水也会变质...”
他低着头,看着桌上精美的散发着香味的菜肴:“那会的食物真的很难吃啊,变质的水熬发霉的米,熬出来的粥是黑色的,带着一种臭味...”
他用力摇着头,声音有些凌乱,语无伦次:“不好吃,太难吃了,那个时候,在深山老林里,偶尔还是可以遇到一些猎物的,不过我们人多啊,就算是有猎物,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那年营地里打了一头野猪,两百多斤,哈,爷爷把肉分了,每个人分了足足半斤的野猪肉,爷爷把猪肉磨碎了放在粥里,粥很难喝,肉却真香。我喝完了猪肉粥,在外面玩,那个时候,有个叫允儿的小姐姐在吃肉串,很小的那种肉串,我想吃,就去抢,姐姐还把我打了一顿,结果就被他父亲发现了,嗯,那是虎叔...”
“虎叔打了小姐姐一巴掌,把剩下的几串小肉串都给我了,那天晚上我偷偷去他们家,正听到虎叔在哄他的女儿,他说距离我们营地不远的天南军营地里还有肉,改天去拿一些会来,让我们几个小家伙吃个够...”
手指敲打着杯沿的声音中,李天澜的眼神有些恍惚:“那个时候我哪里懂得什么敌我残酷,我只知道天南军的营地里有肉吃,所以那天晚上我没练剑,自已一个人偷偷跑出了营地,想要去天南军的军营里找些吃的。”
“营地找到了,但偷自然是偷不到的,我还没接近营地,天南军的巡逻小队就把我按在了地上,他们抽我耳光,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骂我,有人想要用刺刀挑开我的肚子,把我挂在了树上...”
“那个时候我吓死了,也不想吃肉了,只不过那次我真的要被他们杀了的时候,虎叔出现了,就他一个人,屠杀了六个巡逻小队,天神下凡一样。天南军派出了一个团的兵力追进了中洲,追了我们将近三十里,那个时候的天南军是有很多高手的,虎叔中了好几枪,全身都是血,但却一直保护我,那个时候他还对我笑,说想吃肉了不能自己来这,太危险,他会替我来拿...我喜欢什么,他都会给我拿来。”
“我那会也傻啊,我说我喜欢允儿姐姐,哈,虎叔傻乎乎的,好像特别高兴,说长大了就把允儿姐姐嫁给我,他等着喝我们的喜酒。”
“啪...”
破碎的声音中,酒杯被完全捏碎。
酒水流淌出来。
李天澜重新拿过一个杯子,倒满了白酒,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天南军时常入侵边境,营地里的人忙着战斗,人越来越少,很多疼我的叔叔伯伯都死了,虎叔也在一次战斗中失踪,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十六岁的允儿姐姐也死了,她遭遇了天南军的侮辱,甚至被刺刀挑开了肚皮...”
“我一直觉得虎叔也死了,直到我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他看着皇甫秋水,眼神中满是异样的平静:“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皇甫秋水脸色愈发苍白,这一刻的李天澜,身上散发着的除了危险,还是危险。
李天澜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头。
他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伸出手,将那颗头颅捧了起来。
他俯下身,轻轻亲吻了下头颅冰凉的额头,喃喃自语道:“虎叔...你在这里啊...”
近乎窒息的气氛中,李天澜捧着人头看着餐厅的老板,轻声道:“替我谢谢陈族的礼物...”
他顿了顿,摇摇头:“不,我亲自去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