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有那脾气硬直点的,愠意上来了,就会把鼻子一哼,说起那怪话,比如:“崇大人,你是牛录额真不佳,可弟兄们也不能天寒地冻地跟你去野地里瞎晃悠。说到底,你只是个监督的罢了,之前弟兄们已经拿脑袋跟你去赌了那么一回了,做事可别太过分!”
而一旦出现这种局面,无论是崇年自己还是石康都会明白,基本上这队伍就没法带了,因为上官的威望已经荡然无存。说到底,还是崇年自己的威望不够、沈阳方面给的职权不足,手底下这帮骄兵悍将拐着弯的门道也太多,实在是不好管教——满蒙八旗走到今天,已经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的军事政治集团,不再是当初那支关系单纯、朝气蓬勃的劲旅了。
石康见此,为免气氛有些尴尬,便灵机一动从某个旗丁手里端了碗酒,递到崇年手中,暗示道:“崇大人,旗开得胜呀,今天得好好喝一喝!来,干杯!”
崇年长长吐了口气,半晌后结果酒碗一饮而尽,只觉一股酒气和热气直冲上头,分外舒服。不过,他仍没有失了警惕之心,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又说道:“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要尽速离开,万一被黄衣贼的精锐马队缀上来,那可就跑不掉了。你知道的,他们的马冲刺能力强,一人双马、三马追击的话,我们很难办,而且——手下的儿郎们也有些不堪战,对付明国那些烂泥般的兵士是勉强够了,但对付黄衣贼的那些大鼻子骑兵,怕还是有些不够看。唉,罢了罢了,你催促他们快些吃喝,随时准备离开这里。我这心里总是定不下来,觉着这里不安全,你也小心点,我去给马儿拾掇拾掇。”
石康被崇年这么一说也有些懵,寻思着这崇大人说的话怎么那么让人感觉瘆得慌呢?石康有心同他一般去整理装具,照料马儿,随时准备跑路。但看看村子里温暖的火炕,以及篝火边正吃喝得热火朝天的旗丁们,石康又有些动摇了,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闹了起来。
也罢!就过去劝诫他们一会,让他们快些吃喝完毕,顺便自己也混得热乎的东西吃吃!想到这里,石康大踏步走了过去。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些旗丁们一样放松警惕的。至少,少数从沈阳来的兵(相对训练有素一些),以及从北边抽调回来的部分宁古塔兵,许是常年训练不懈的缘故,仍然维持着比较不错的纪律。此时他们多半在照料马匹,然后默默地拿出食水,就站在马儿旁边啃吃着,器械和甲具也没有解下,随时做好了战斗或跑路的准备。而这些人,一般都是在战场上死人堆里滚过几回的人了,知道任何时候一个微笑的疏忽都可能让自己丧命,因此警醒得很,不似那些在关外内地长大,对战场残酷不甚了解的八旗新丁们自由散漫。
“回去以后一定奏请朝廷,对这些关外八旗好好拾掇、整肃一番,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似京城八旗那般习气颇多,但也忒过去自由散漫,必须得教他们知晓军纪是个咋回事了,不然这以后还打什么仗?千里辽东早晚得丢个一干二净,全扔给了那天杀的黄衣贼!”正在整理马鞍内物事的崇年冷眼瞥向那些正喝得酒酣耳热的家伙们,暗暗想道。
不过,或许是这些在崇年眼里尚需整肃、打磨的八旗新兵们运气差,就在崇年和一些心怀警惕之心的人默默整理行装的时候,村外猛地响起一声响亮的断喝,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令崇年等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刚才惨叫的似乎是放在村外的警戒暗哨!
果然,事情往往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的!就在崇年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队由山丹人和哥萨克混编而成的骑兵高举着雪亮的马刀,恶狠狠地朝村头的这片篝火地冲了过来。看那样子,似乎是不把他们全部砍翻在地不罢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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