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年就很担心,如今这种局面持续下去,当大量汉军长期在关外驻扎与东岸人作战,大量汉民涌入关外种地放牧提供战争资源之后,这关外大地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一副模样,还是满洲人的满洲吗?而且,现在关外八旗成年男丁充当战士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半个屯的人家戴孝哭丧都不稀奇。这样长时间持续下去的话,八旗子弟会不会越打越少呢?
八旗子弟当兵打仗,汉人种地放牧,崇年总觉得这种模式不太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只有个模糊的想法,还是上次城里一位汉军旗老先生提醒他的,说是中原古代某朝曾经有过的旧事,回去有时间再找人问问吧。汉人的历史实在太长了,不论什么事情似乎在古代都能找到活生生的例子,借鉴很多。
崇年在堡垒周边放慢马速转了一圈,然后停了下来,走到了堡垒大门前,一位头戴避雷针的将官立刻出来迎接。崇年认得他,正白旗的一位牛录章京,是附近几个堡寨的共同指挥官,这里是他的本部,驻扎着一百位满蒙八旗兵丁以及差不多同样数量的来自关内河南的火枪手。
崇年看着那些汉军火枪手就头疼,很想就此将他们遣回去,但又知道这不可能,关外如今少不了这些汉军官兵的存在,不然防线上可能就处处漏洞了。但崇年仍然非常纠结,内心之中害怕这些人长期盘踞下来,繁衍生息,最终将这“满洲”变成“汉洲”也未可知。
汉人实在是太多,而满洲人又实在是太少了!
“好好守着,皇上不会忘了咱们的。”崇年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眼前这位部下的肩膀,说道:“如今辽东贼势猖獗,你我更要尽忠职守,报皇上大恩。”
说完这话,崇年竟然起了一种悲凉的感觉。满洲龙兴之地,努尔哈赤的子孙竟然也在这里被挤兑得如此艰难,这何其之谬也!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英明神武,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将大伙的装备、战法革新了,然后再积攒大批钱粮,与黄衣贼决一死战,彻底夺回辽东的失地。
虽然如今皇上和朝廷正在与黄衣贼议和,但崇年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在消化了荷兰红毛和英吉利商人带来的西洋制枪、铸炮技术以及各种新式战法后,振作起来的“我大清”虎贲之师定能重整旧山河,将这可恶的黄衣贼一举赶下海去。崇年还就不信了,大家都没有三头六臂的,打起仗来都得真刀真枪地干,谁还能比谁强太多?听说如今那批令人胆寒的蓝衣贼业已离开了辽东,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奴才们还不是干就是了!
巡视了这一个较近的堡寨后,崇年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没再继续去其他地方,而是与马弁们打马返回了凤凰城。这个时候,城里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不少商铺、食厮已经热闹了起来,崇年见状脸色更加冷了下来,手里的马鞭抽得更急了!这些商铺、食肆什么的,多是跟着那些汉军客兵过来的家属开办的,属于满蒙八旗子弟的很少,这更是加剧了崇年的担心,心里更是不痛快了起来——再这么整下去,这关外千里山河怕不是要变色,那样自己还打生打死个什么劲,还不如送给黄衣贼得了,那样还更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