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碍。”程中大夫柔声答曰。毕竟同床共枕,焉能无情。
“且随我,入宫吧。”合肥侯言道。
“妾,敢不从命。”
安车入宫。洗去风尘,程中大夫更衣来见。
“中大夫节哀。”袁夫人言道。
“老父宦海沉浮,能得善终,妾已心满意足。”程中大夫收拢悲容,勉强一笑。
“无需勉强。”丧父之痛,合肥侯感同身受。
闻此言,程中大夫终是落泪。又急忙拭泪告罪:“妾,君前失仪。乞,恕罪。”
“都说了,无妨。”合肥侯不以为意。说起宦海沉浮,废帝亦深有体会。
“起来说话。”袁夫人亦好言宽慰。
程中大夫起身后,悄声言道:“乞屏退左右。”
袁夫人眸生异彩,转瞬即逝:“尔等退下。”
“喏。”
待宫人悉数出殿,程中大夫,这才以机密之事相告:“禀君侯。老父临终前,曾有密语相告……”
“此话当真。”合肥侯气势骤起。
“有书为证。”见废帝自归国以来,少有英姿勃发,程中大夫难掩欢喜。说完,便取程璜榻下所藏锦囊,呈于合肥侯当面。
合肥侯吐气稳住心神。这便双手接过,徐徐解开绶带。将囊中之物取出。
展开视之。正是阿阁兵乱时,窦太皇所颁《废帝诏书》。
此诏,乃鞠城兵乱时,由蹇硕当场诵读。时,众怒难犯,又大势已去。故合肥侯并未追究。事实上,《废帝诏书》,究竟是不是“矫诏”,还真就出于窦太皇之手,唯窦太皇与长乐太仆程璜,心知肚明(注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养女能有个好归宿,程璜临终前,终于道破隐秘。
“此乃矫诏。”程中大夫,石破天惊。
合肥侯细看之后,断然摇头:“此诏何来伪造。”毕竟曾兄终弟及,继位新帝。诏书有无错漏,只眼可辨。再者说来,此诏事后必然校验,焉能有假。
“此诏不假。”程中大夫言道:“然却是矫诏无疑。”
“何以见得。”袁夫人忙问。
“君侯岂不知‘田窦相夺’乎。”程中大夫,答非所问。
“前汉武帝时,外戚魏其侯窦婴与武安侯田蚡各自结党为奸,互相倾轧。时天下吏士见田蚡日渐得势,纷纷‘去婴归蚡’。唯有灌夫刚直不阿,守节不变,却好使酒。田蚡由是日益骄横。后因灌夫‘使酒骂座’,田蚡乃劾灌夫不敬之罪。田蚡想借治罪灌夫之机,连坐窦婴。窦婴则力保灌夫,共御田蚡。时称‘田窦相夺’。后以窦婴及灌夫,被诛而终。稍后,田蚡亦亡故。武帝一举除二戚之患。”身为宗室,焉能不知前朝旧事。
程中大夫追问:“君侯可知,窦婴因何被戮。”
合肥侯灵光一现:“乃矫先帝诏,坐罪弃市。”
“然也!”程中大夫终于道破关窍:“此诏,与前汉时魏其侯所受遗诏。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便是袁夫人,亦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