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贾诩点头一笑。
杨赐环视碑林,不由一声叹:“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遥想当年,蔡议郎与老夫等人联名上疏,求‘正定五经’。今却物是人非。睹物思人,颇多感怀。”
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大儒频出,儒生遍地。熟读儒经亦成为士人进身之阶。而经书转相传抄,文字或有脱论,师承不同,亦多歧异。诸博士为争高下,更互相攻讦(gōng jié),甚至有人向宫官行贿,涂改兰台漆书经字,以与手中传本相合。
为免‘谷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议郎蔡邕会同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训、韩说、太史令单飏等,上疏奏请正定五经文字,并刊石立于南郊太学门外。
获准后,蔡邕等即对今文所传《诗》、《书》、《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七部经书,进行校订,每经并附校记,由蔡邕以汉隶书写,召工匠依样刊于碑上。
直到今年,《熹平石经》才刊刻完毕。共四十六碑,由东向西,折而南,又折而向东,呈“匚(fāng)”字形,立于太学讲堂门外东侧,上覆屋顶,两侧围以护栏,史称《熹平石经》。
石经初立时,便有许多士子来观摹,乃至“车乘日千馀辆,填塞阡陌”。
然今日刻成,太学却门前冷落,车马稀少。究其原因,正因关东、关西、二地播乱。贼军阻塞交通,洛阳渐成死地。
杨赐所感,贾诩岂能不知,这便试言道:“窃以为,二地贼乱,当速决。久之洛阳必乱。”
“可因缺粮。”杨赐反问。
“缺粮乃是其一。”贾诩一针见血:“若关东、关西二地,不能拨乱反正,久之人心思变,不复汉臣。”
“府丞乃心忧二地世家豪右,起不臣之心?”杨赐懂了。
“然也。”贾诩此虑,并非危言耸听。党锢未除,世家积怨已久。若趁势而起,与贼寇遥相呼应,社稷危矣。
“老夫听闻关东局势胶着,难言得胜。”杨赐心情沉重。
“黄巾贼龟缩不出,据城而守。急切间难以攻下。且城中百姓,多有通贼者。或为耳目,或助守城池。贼势日众,难以破城。”贾诩言道。
“不知,蓟王可有破城之策?”杨赐终于开口相问。
“主公正忙于和亲大典,无暇他顾。蓟国兵力捉襟见肘,亦自顾不暇。”贾诩叹道:“兵法云:‘十则围之。’蓟国有心讨贼,却无力破城。”
“洛阳缺粮之危,当如何破解?”杨赐再问。
“今大河复开,想必渤海解冻亦不会太久。那时,蓟国明轮船便可将督亢粳米,源源不断运来洛阳。”贾诩答道。
“如此,洛阳百姓必翘首以盼。老夫替京城百姓,谢蓟王活命之恩。”杨赐拜谢。
“下官岂敢言谢。”贾诩急忙避让。
“乱世至也。”起身后,杨赐语出深意:“此次黄巾贼乱,究竟如何收场,亦未可知也。”
贾诩却答道:“乱世必出英杰。大汉煌煌四百年,人心向汉。岂是区区黄巾妖道可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