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说的蛮有道理,但黑夫很容易就发现了这里面的坑。
赡养老弱,抚育孤寡还好,但隐居山林的贤才,尊崇有德之士?这贤才德士,怕不就是你们方术士圈子里的人吧。
至于将十万亩的土地分给那些姓田的小地主?
黑夫摇头道:“杀了大蛇,却用它的肉喂养小蛇,此乃养虺(huī)成蛇也……”
黑夫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是原罪,从进入胶东那一刻起,他就是诸田的公敌,什么都没做就有人刺杀自己,何况是现在?不能对潜在的敌人心慈手软啊。
但也要讲究分化打击,早在昨天,黑夫已经让人去即墨和各县发布政令,田洸与其子谋刺大吏,聚众藏兵谋反,郡守不得已而诛之,至于其他诸田,只要不作乱,官府不会动他们一分一毫,还会征辟其子弟为吏,愿者可至公学报名。
暂且先哄着拖着,一举扫除的时机,还没到来。
至于那十万亩田地?不必石生出主意,黑夫心里早有打算!
他起身道:“从临淄来的两千兵卒,将驻守夜邑、平度、黄县等地,保护盐场、金矿,黄县郡兵平田洸父子之乱,也出力甚多,本吏要拨出三万亩地来,让士卒屯田,免其租税,所得收成,全部用来供其衣食……”
屯田是黑夫在北地的老本行了,如今手里有了大把的地,也不能落下,就当给这些驻军的福利了。
“至于其余七万亩地……“
在石生眼中,这些土地是从田洸家抢来的烫手山芋,是引起诸田害怕的祸水,都赶紧扔出去,以免他们群起而攻之。
但对黑夫而言,这却是改变一切的依凭。
终于,他不再是来时,手里一无所有的空头郡守了!
看着眼前一大摞木制地契,黑夫露出了一丝笑:“夜邑县丞,立刻为我起草政令,就说为防御海寇滋扰,胶东需要一批募兵。”
夜邑县丞一愣,抬起头来,还以为自己听茬了。
“你没听错,有偿募兵,而非无偿征兵!”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黑夫负手道:“胶东全郡县乡的闾左、雇农、赘婿、商贾、工匠……总之,只要是没有土地的人,十七以上,四十以下者,皆凭其验传,到各县报名试之。”
“让公学弟子下到乡、里去宣传,让所有人知道,不管是谁,只要能通过官府简单的小考核,无疾病伤残者,便能被募为屯田兵,全家搬到富得流油的夜邑来,授其家田五十亩!白拿今年即将丰收的田地所有收成,明年田租也能免除!”
此言一出,石生听呆了,他现在明白了,黑夫对自己方才说的话,根本就不屑一顾,非但不怀柔,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想到此事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不由腿脚酸软,说道:
“郡君,你这是重蹈吴起、商鞅之事!在桶马蜂窝!”
“是么?可惜我不是吴起、商鞅,陛下也不是秦孝公、楚悼王!”
但有句话,这石生说对了,胶东的症结,和昔日的秦、楚很像,不在于如何讨好旧贵族,维持现状,而在于……
“不破不立!”
黑夫回首,看向这方士,在石生眼中,他面目狰狞,像极了一只贪婪的黑狗熊!
“若有马蜂不知死活要来蛰我,本官正好尝尝他家的蜂蜜,是否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