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却笑了。
“我倒是希望,扶苏真能逃到南方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扶苏出逃的路径指向何方,一旦扶苏侥幸跑到镡城,昌南侯黑夫就将面临两难:是与朝廷决裂?还是将扶苏送回?
若选前者,他将被坐实“谋反”的罪名,将面对秦始皇帝的愤怒。
若选后者,也讨不到好,反而将失去最后的旗帜。
“兄长,陛下清醒后,会如此处置此事?公子扶苏,可还有翻身的可能?”赵成更关心这一点。
站起身来,看着灯光晦暗的咸阳宫殿,赵高问反弟弟道:“陛下期望的嗣君是怎样的人?”
“弟岂能知道陛下心思。”赵成摇头。
“我却知道。”
赵高道:“陛下给公子扶苏上过两堂课,一堂叫做‘独断’,一堂叫‘君臣一日百战’,但还有一堂没来得及上,那便是‘天家无亲情’!”
“若扶苏真敢举兵,杀进宫,陛下自然会暴怒,但也会惊喜,他当然能轻易平定叛乱,但说不准,这之后会狠狠教训苏一顿,然后将皇位扔给他,自己带着御驾西行,找西王母去了……”
赵成目瞪口呆,赵高却笑道:“当然,也可能一怒之下,将扶苏大卸八块,因为陛下不容背叛,秦始皇帝喜怒无常,谁说得准呢?”
但不管如何,生死都在五五之分。
“而若扶苏怯怯入宫谢罪,陛下失望之余,仍不会要了他性命,大不了幽禁起来。”
“我本以为,以扶苏的性情,会入宫请罪,将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但万万没想到,他竟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若非在宫中,若非是与弟弟的密谈,赵高都想放声大笑了。
这就好比对方推到高地,你正绞尽脑汁如何对付,他却忽然点了投降!
赵高乐坏了。
“扶苏不曾想,一旦出奔,就坐实了不忠不孝的罪名。”
“一旦离开了咸阳,长公子就不再是长公子,而是贪生怕死的乱臣贼子扶苏!”
“更糟的是,在陛下看来,扶苏在期盼父皇崩卒,将希望寄托远方的将军身上,想像藤蔓一样,依靠昌南侯重夺帝位,陛下辛苦统一的天下,可能会一分为二。亡秦者黑、今年祖龙死、始皇帝死而地分,公子扶苏这一出奔,是在将时局,往这三个陛下最忌讳的预言上引啊!”
言罢,赵高一摊手:“所以,扶苏完了!”
还顺便害惨了黑夫,这烫手的山芋,昌南侯是接,还是不接呢?
“真是愚蠢至极啊。”
赵成唏嘘不已,赵高却觉得,扶苏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意外。
独断、善于权谋、心狠手辣,这是秦始皇期待的嗣君,但还有一点最重要的,那就是将秦始皇创立的制度,尤其是废封建,行郡县延续下去!
就像日升日落,虽然今日的太阳不一定是昨日的太阳,但它是太阳,这一点不能变。
在秦始皇心中,秦朝的皇帝,决不能变成温润的皓月,与繁星共存,那样的话,和改朝换代没什么区别。
扶苏符合么?
显然不符合,但秦始皇在矫正他,希望长子能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改变,但扶苏同时也在受经历和各种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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