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决然并不晓得“掌令长老”、“三花娘娘”是什么人,但知道此刻眼前的这两个妖魔,是比城外的那群道士可信、安全的。
他是一个世俗中的武者,小时候也过普普通通世俗人的生活。也曾听闻妖魔有多么的可怕险恶。但到如今、眼下,他自己都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就与妖魔走到一处了!
他怀着这样的念头将于濛一干人唤醒,将方才的情况略略分说了一番——暂且不提。只说他们一行人各怀心事跟着那鼠精、兔精去见“掌令长老”、“三花娘娘”的时候,应决然却始终心神不宁。
那兔精看起来是个少年,性子竟然也像少年。先前说话脸上还泛红晕,但很快熟络了,就变成一个话唠。又最先同应决然接触,因此觉得他格外亲近。外人看应决然只觉得他一身黑衣黑刀、又总冷着脸,是个危险人物。
可一来这兔精并不很通世事,二来,他一个妖魔怕什么世俗间的武者?
因此就缠着应决然,与他说话。
应决然有心事,并不想理会他。但那兔精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譬如说他那乔嘉欣小师妹便是因为成形之后感应到林中有同门的味道,因此才闯了过来。又比如说他和他那大师兄是如何在道士们来到渭城之后经历千辛万苦才逃脱到此地、又见了自家的掌令长老、三花娘娘。
他这样说了,应决然也就都听了。
好奇新鲜感必定有——谁真见了妖魔、鬼怪会不好奇呢。而在这林中行走也是枯燥无聊,他就慢慢也与这兔精说话了。他与兔精交谈,前面走的鼠精并不阻止。只回头看一眼就继续赶路,似乎也在听。应决然晓得或许那位大师兄也在看自己的底细。
就想些别的事来问。
先问乔嘉欣哪里去了。被告知说是被伤了,收进大师兄的袖中。
又问这群人往何处去,兔精却支支吾吾,大抵他们的藏身之处要保密。
再问李云心可在。兔精就愁苦了脸,只说他家大王那日与甚么道士杀了个昏天暗地,之后就不知所踪。
也说道士们来了渭城之后,大索这附近的妖魔。一旦见了,也不问你是行凶作恶之辈还是行善积德之辈,统统捉走、格杀了。应决然便想起在渭城外看到的那些被用来绘制阵法的妖魔,大概就是兔精口中所说的那一些。
兔精又说这么一来,渭城附近好些的土地、山神、水神……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神灵“神位”就都空缺了。应决然听到此处也在心中啧啧称奇,才道原来那些什么神灵,竟都是妖魔作祟。那自己从前听说妖魔吃人害人、又听说什么山神水神行善积德,岂不也是一面之辞了?
兔精说到此处就有些忿忿之意。说那些香火果位空出来了,愚民却不晓得,仍旧****朝拜。可朝拜的是什么?只是一尊尊毫无灵气的泥胎塑像罢了。就说他们该去占了那些神位显圣——眼下神龙教不在了,教众都死光。道士们又在城中宣称神龙教乃是邪教,便是有人说“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之类的话都要被人举告。他们得不到香火愿力,正该去那边受那些愚民的香火才是。
前行的鼠精听到这里便转头瞪了他那师弟一眼,道:“你眼下去做那些事,可不就是寻死?且大王又不在,你胡乱行事,万一乱了大王的谋划,可得叫你好看!”
兔精似乎很怕他这大师兄,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应决然便忍不住问——你们家大王许久没有消息,就不怕他已经身死了么?!
一听他这话,鼠精与兔精同时扭转了脖子看他。
这时候应决然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与妖魔说话。而他的那句话似乎是唐突了。因为二妖一个是在前面引路,一个是在他身侧伴行。听了他这话之后,前面的鼠精的头颅径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人还在如常一样走,脸却跑到背后去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兔精的面孔也转了个九十度,身子却是半点都没有倾斜——也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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