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火,渭城附近变得干旱。
曾经的渭城。
渭城不是孤城,有四通八达的道路。且是河中地区的经济文化中心,每日有不小的货物吞吐量。如今渭城被毁了,其他州府自然受影响。即便皇帝再不想管这里的事情,也总要过问一下子。
因而邻州邻府来了人战战兢兢地讯问。琅琊洞天的道士们只派出一个意境的低阶弟子同他们应对——那弟子从头到尾只说了四个字:妖魔作祟。
于是官员们忙点头称是,如蒙大赦般地走掉了。
——不论是妖魔作祟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谁乐意在这种时候同那些人打交道呢?
……
……
琅琊洞天宗座昆吾子站在云头,看脚下的大地。
从他这里看,渭城只是一个红色的小方块。方块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小亮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无数宝石。
那些亮点便是当日于濛一行人逃出渭城时看到的如镜子一般光滑的法阵。
方圆数里之内的生机都被攫取了。整座燃烧着的渭城连同城内的几十万亡魂为法阵提供动力源泉,成为核心驱动力。强大的力量在阵法当中集聚、蓄势待发。
昆吾子看这景象,微微叹了口气。
他身边的道士便说话了:“宗座心中已有大计,为何还要叹气呢?”
昆吾子略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渭城一毁,死了几十万的人。心中有愧啊。”
道士微微一愣,似乎从未料到宗座会因这种事叹息。他想了想,宽慰道:“天下皆知道统与剑宗牧养万民,不会往别处去想的。原本也是要激起民愤、叫妖魔难在世间立足。如此不正是一箭双雕么。”
昆吾子微微摇头:“说渭城为妖魔所灭,这是我的口业。如今要传遍天下,恐怕要成我心中一劫。人命还则罢了。只是这劫难当真来了——恐怕就是来势汹汹。”
“罢了,不说这事。”昆吾子又想了想,再次向脚下看,“可惜了那李云心。若真能向道,也是一个人才。”
他身边的道士沉默了。随后脸上出现一闪即逝的愤懑之色。然后才道:“宗座此前果然是多虑了吧。人力有时穷的。”
昆吾子明白他在说什么——此前他担忧李云心可能从中作梗,坏了洞天在渭城附近的布局。可近些日子看来,那李云心大抵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云山那边传来了消息。被带上云山的黑猫妖、公鸡妖虽然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但总还从它们的只言片语当中了解了一些那李云心的情况。他的父母虽说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他本身也是个有本领的人,但至少还没有超出常理的想象。
此前因为太过轻敌、他那人又擅长玩弄阴谋诡计,因而一位化境修士和一位真境都着了他的道。
但他的好运也只能到此为止。
“是啊。”昆吾子想了想,又叹息一声,“此前我在想他或许有解开洞庭禁制的法子。如今看则是高看他了。他或许能脱困,然而对于整个大局而言便是吹拂山岗的微风,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他身边的道士便又接口:“如今我们所图的乃是妖魔,而不是单单他那一个人。嘿。我想他那样的人必然自傲自负,万万不曾料到有一天……哈,自己只是被咱们‘顺带毁去了’——我倒真想瞧瞧他死前的眼神,该是个怎样的神色。”
昆吾子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身边的这位修士正在渡“失心劫”。
因而会毫不掩饰地将心中最刻薄恶毒的情绪发泄出来。但好在他的修为还算精深,此刻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另一些修行不到的人下场会比较凄惨——因为越来越多的遗憾之情、妒忌之心而迷失自我,彻底陷入某种可怕的情绪不能自拔,最终堕入魔道。
“思远。收心。”昆吾子对他说道。
道士字思远,道号飞空子。今年六十三岁,已是大成真人境界——真人三境当中的第二阶。
对于世俗中人来说六十三岁可称花甲之年。但对于一位寿元可达数百年的真人来说,则是青年。他这六十三年几乎都在云山渡过,也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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