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君、通天君、不将他斩杀了咱们可不依不饶——他本就想要害咱们,如今谁又能放心呢?嗯?哪个能放心?”
这一位妖王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利,语速极快,叫人听了好不难受。被他踩在肩头的妖魔伸手去拽他下来,可又每每被他避过去,心中更恼怒。因此一起聒噪起来,只要将李云心“祭炼了”、给“大伙分了”。
睚眦沉着脸,在宝座上不说话。倒只有白散人由着他们叫闹这么一遭,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朝那细瘦的妖王摆摆手:“人君稍安勿躁。”
又远远地看李云心:“渭水君,倒是没料到诸位妖王都如此不喜欢你——更说你是伙同了玄门跑来演一出苦肉计。”
“本散人想了想。想了想你从前做过的事情呢,也觉得你的话不可信。”白散人来回地踱了几步,转身看他,“再考虑到你的提议……叫通天君将这些大小的妖王、妖将都一并差遣出去送死、化为怨气妖力,就更觉得你可疑。”
“现在,本散人问你——依着你原先说的,当真将这些妖王们也一同杀死了的话——通天君与我家少龙主或许可以借那妖力成就太上的修为。可即便是到了太上境界,天下的大小妖王死伤惨重、那道统剑宗却还有凡人源源不绝地补充新丁……嘿嘿,你这岂不是在借刀杀人,名义上为了通天君、少龙主计,实际上却是要诛灭咱们妖族么!”
“到了那时,玄门再聚集上几十年的力量、汹汹来攻,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厉声喝问之后,一群妖魔便又在一旁汹汹作势。李云心与他们离得远,还站在门边。因而看着竟像是这整间殿堂中妖魔的气势都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倾倒过来,而他则在阴影当中茕茕孑立、势单力薄。
于是他叹一口气,微微苦笑:“原来是这么一出闹剧啊。”
而后抬眼,看宝座上不说话的睚眦:“二哥,想必你也听得出来吧?这些杂碎并不是因为什么我杀了这个的亲族、搞死了那个的亲族,才群情激奋。他们明明就是随便找了些借口好栽赃陷害我、叫我死吧?”
“这个,我倒是可以理解。”李云心笑着摇摇头,“妖魔么。倚仗的就是强横肉身。如今一群人当着你的面大呼小叫,无怪就是觊觎我身上的龙气罢了。龙九子,螭吻!化境巅峰的修为、没什么出息、亦没什么才华。如今又和玄门里应外合搞一出苦肉计跑来当细作——找这些借口、杀掉祭炼了。”
“然后每人都能分得点儿龙气、叫自己的肉身更强横。”李云心踱了几步,抬眼直视睚眦,“化境的螭吻在渭水一千年,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因为是龙族。到如今当着二哥你的面,这些狗屁不知的杂碎倒叫嚣着要吃我。二哥——这是你的意思么?”
睚眦在座上微微皱眉:“九弟。没人这样想。只是要你将事情说清楚罢了。倘若你真是清清白白——哪里有人敢对龙族下手呢?”
白阎君便又笑起来:“通天君难道看不出么,你这九弟是在用什么兄弟亲情来敷衍搪塞,却避而不谈他的险恶用心、转移了话题。通天君不如直接问他——倘若……”
“行了,蠢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云心低哼一句,打断他的话。
白散人愣住了。但他愣住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或是被骂了蠢货。而是因为……
某种莫名的气势。
与他一同微微愣住的还有那些妖魔。这些妖魔世居业国,各有各的地盘,躲起来逍遥快活。且妖魔的社会并不像人类,有许许多多的货物、消息流通。倘若无心打探,哪怕外面皇朝变更天翻地覆,丝毫不知也是常事。
因而李云心晓得这些家伙,看起来对最近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十有八九都是听了那白散人的鬼话。而在这些蠢物的头脑里,龙九还是个化境的龙九——估计在一天之前,他们连为什么会聚集到这里,又要同谁争斗都不清楚。
便是这样子的群妖,也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随着李云心那一句话而陡然生出来的气势。
譬如……胸口没来由的一慌,忽然便不太想说话,更不想去直视那李云心。只觉得本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门口的龙九小儿……忽然变得有些威严莫测起来。
虽然这感觉仅仅是一闪即逝。但仍旧有头脑机灵的,忽然意识到——
或许这是“龙威”。
但问题是一个重伤了的龙九……哪来的这种气势?!
就连宝座上的睚眦都微微皱起眉,狐疑地盯着李云心看了好一会儿。
群妖安静下来。像是一群聒噪的麻雀忽然齐齐收了声。李云心便微皱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看着睚眦:“我本是想辅助二哥做一番大事,叫天下妖魔不再受玄门的压迫。可到了如今——在这种分秒必争的节骨眼儿,还要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浪费时间。”
然后转眼看白散人,眼神凌厉得像是两柄刀子,齐齐地射过去:“好。你想知道如果现在殿里这些蠢东西都被送去死了、若干年后玄门反攻又如何?那么现在就告诉你——”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动动你的脑子,蠢货。除了妖魔、道士、剑士,难道你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么?”
“譬如那些皇朝的帝王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