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看到她左胸上一大块的淤青。在左乳上方,红里透黑。倘是寻常的江湖武者看到这伤,必然惊呼“乃是被重手法伤了心脉,世间良药已无解”了。
卓幕遮看了看这伤,又重将她的衣物盖上,轻叹一口气,转脸道:“唉。这孩子也是受了重伤。结果仍拼了一口气将豆婆送回来——可见是个懂情义的人。”
她转脸却不是看辛细柳。而是已辛细柳当成了空气、看苏玉宋。
辛细柳脸色剧变。自然知晓这卓幕遮乃是……乃是……
世俗间的男子厌倦了一个女子,眨眼就深爱上新人,因而那新人叫新欢。可如今这对游魂夫妇厌倦了辛细柳,执念大盛又忽然喜爱了这刘凌……
又叫什么呢?
李云心说得没错。李云心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宠爱的不是她辛细柳……他们真正宠爱的只是“宠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依恋、喜爱”的这种感觉!
那个人,是谁都可以!
又想到此节、又想到李云心、再看到如今卓幕遮怀中揽着刘凌那温柔呵护的模样,辛细柳悲从中来。但到底只是咬紧了牙、低哼一声,慢慢地退开、退到一旁先前那角落,又抱着腿坐下了。
苏玉宋瞧见了卓幕遮这模样,原本铁青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三分。
沉默一会儿,低头看豆婆。
此刻……这豆婆的眼睛已无神了——眼白迅速变得浑浊,容颜也迅速苍老。很快变化为一具风干的尸体,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也是从未见过的情况。
既然已问不出什么……苏玉宋的目光便也投在刘凌身上。随后开口道:“这孩子从前不知晓我们身份的时候,我也是颇喜爱她。”
顿了顿,又像是低声感叹:“她出云山的时候,还特意召她来,赐予许多法宝。唉……那时候的天下,还是咱们的天下。那时候的云山……也是兴旺的模样。”
到底也是该有此感慨——那时候玄门在两人手中,天下在两人手中。妖魔皆隐匿、不敢造次。中陆大地上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两人也心中也有无限的景愿、豪情、自信。
可……短短数月罢了。
玄门支离破碎,妖魔攻到了云山下。游魂们死伤许多,他们两个……也意识到原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并不如看起来那样美好轻松。
虽然这一切也都是共济会在暗中促成的,怨不得谁,但眼见着曾属于自己的美好东西毁了,也当真是百感交集、不胜唏嘘。
听他说了这些,卓幕遮便道:“那么……”
“也好。”苏玉宋轻叹一口气,“如此她也用不着做凡人了。给她续了命——等她清醒了再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依着我看,应当是那边的妖魔——妖魔的天生的神通各异,的确不是道法所能解释的。只是不晓得哪一路妖王,神通这样古怪!”
一句“那么”,一句“也好”——众人都晓得是何意了。
便是说,要将这刘凌给炼成游魂。炼成……这两位新的宠儿。无论双圣如何想,这都意味着他们之中新添一员。于是殿中一干游魂也都欢喜起来。先前刘凌摔进门的时候,他们看她脸上全是冷漠。到如今则纷纷围拢过来、环绕着卓幕遮看昏睡的刘凌的模样,口中发出欢喜的啧啧声。
可这情景落在旁人眼中倒有些恐怖……像是一群魔鬼在商议怎么分吃一个婴儿的血肉了。
众人皆欢喜,无人再理会辛细柳。
辛细柳便咬牙看着他们,将手探进袖中攥着一幅画——乃是李云心曾送给刘公赞的那一幅,《酌酒与裴迪》。
而在这时候,这幅画的主人,则走到一处岔路口。
李云心曾想象过云山的大、也想象过云山内部通道的复杂。可并没有料到竟然复杂到这个地步、恢弘了到这个地步。
原以为……该是与他去小云山时的那条石道类似的——该是由许许多多长长的、能容好几人并行、好几人高的隧道连接而成。其间或者有宽广的厅堂,或者有开辟在两边的石室。而许许多多这样的隧道上下交织在一处,形成类似蚁穴一般的无比复杂的庞大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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