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便突然不笑了——像是女妖的话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念头,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早怎么不说?”
女妖像是要哭了,从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黑雾来:“嗨呀,我才记起来!把我封在龙岛上,就是为了镇什么……镇什么……哎呀,就是从那里溜进去!”
李云心又沉默了两息的功夫。才又笑了笑,眯起眼睛看她:“其实东海上,原本不止你一个。”
“你镇守蓬莱山。还有两个和你类似的。一个镇守瀛洲山,一个镇守方壶山。因为你们这三山从不同时出现,所以这个伏波大将军不知道,对不对。这个,你也可没说。”
女妖的身形忽然顿住。仿是惊讶到极点、失声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
李云心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猜的。但是看来猜对了。你们果然是这种玩意儿……原来是这么回事。”
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了这话,他阴阴一笑:“好。不杀你。逗你玩儿的。怎么会真要杀你——要死,也还没到时候呢。”
女妖化成的这团黑雾又颤了颤——仿佛是没有搞明白此前这李云心还在逼问她,可这时候又似乎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因而不打算打散自己的魂魄了。
就仿佛如今他知道得比自己还要多。
又仿佛……从前早有某种推测。而今只是因为她话语当中的一点、两点,忽然茅塞顿开了。
她只来得及想到这里。李云心的大袖忽然一挥,那方符箓再一次将这蓬莱娘娘给收了。
……
……
行商们跑到甲板上已近中午。后来发生许多事,便到了下午。
等李云心再与那妖将、妖女周旋完、出了舱,天色已略黑了。伤员都送去救治,但能不能活下来是未知数。
谢生独自回到他的舱内去,将房门紧闭。这时候,他该是安全的。
出现在浪头之上的神君叫他们不可再生事端。在谢生这里,该认为神君是为他着想。这意味着船已行至龙族的庇佑范围……他很快可以找到组织了。
陆白水留在甲板上安抚惶惶的人心。从船头走到船尾,指挥海员修理被大浪损毁的桅杆、船楼。这时候两艘海上的巨舰倒有些灯火通明的意味——到处都可以见到劳作的人,仿佛一个小小的工地。
但等到李云心现身在陆白水身后的时候,夜已经算深了。
起了海风。修理工作告一段落,甲板上除了值夜的再没有人。而陆白水正在船楼旁一个避风处吃东西。吃的是一张面饼夹一些腌菜——有与诸人同甘共苦的意味。然而身边无人,在阴影中倚着,谁都看不到。
李云心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
陆白水才慢慢把东西咽下去、将拿饼的手放下了。如此也站一会儿,转过身。神色如常地说:“李兄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他脸上还留着血痕。血止住了,但伤口附近肿胀起来,令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
“处理一点私事。”李云心看一眼他手中的饼,又看他的伤口,“所以说你是陆非。你知道东海龙王的确存在,甚至与他有过些接触。”
陆白水“嗯”了一声:“我隐瞒了李兄。但有苦衷。”
“我想听一听。”
陆白水叹口气,摇摇头。往四下里看看、找个地方坐下了:“刚见你没别的想法。只觉得意气相投。后来问我令慈——她是令慈吧?”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生硬地说:“是。”
“令慈的事,我也没起什么疑心。直到再往后……听说了总督府里的事。”陆白水苦笑,“听说总督府里曾出现一个年轻的修行人。我以为是李兄,才隐瞒了……没料到不是你。”
李云心慢慢地点头:“你和东海龙王的事呢。”
“我只是个人。”陆白水轻轻碰了碰鼻头上的伤口,“也只是那东海龙王在……唉……像我一样为东海龙王做事的人还有许多。说是做事都是抬举了——也只是搜罗些路上的奇珍异宝,供奉而已。他保我们这些海上跑营生的风调雨顺。李兄……但你到底是什么人?先前那浪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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