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见到了,甚至一同生活过,却无从知晓。
所以李云心可以理解刘老道的心情——传说里那东西,以最现实的方式出现了。这对于每一个凡人而言都意味着巨大的冲击力和不真实感。
这么过了一会儿,老道出了声:“不走。”
李云心转过身:“哦”?
“不走。”老道伸手拿酒,先要拿杯子,想了想,直接取酒壶。掀开盖子喝了口,抹掉胡子上的水珠,道,“嘿,我老道在这间龙王庙待了一辈子。现在心哥儿你又来了,教会我这么多东西。虽然你不说,我老道也不好意思叫,但实则心哥儿你就是我第二个师傅。”
“我此时走了,先对不起那我恩师,后,对不起心哥儿你。我不走。本来我老道都这年纪了,还能活多久去?死也死在这里,不走。”
天色暗下来,竹林里更暗。李云心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真不走?可能会死哟。”
老道又喝了一口酒,手一挥,袍袖在风里哗哗响,生出几分豪气来:“心哥儿莫激我。我知道你从前的过往定然不简单……嗯……我今天看你杀人,杀得老道我,嗯,真是心惊胆战,只觉得你要成魔了!”
他将另一只手拄在大腿上,把酒壶里的酒喝尽了,重重顿在桌上:“之后老道我又想,嗯?你不是对我还不错?那乔王氏、乔刘氏、乔佳明,都是什么猪狗不如的腌臜东西!这种东西,嗯……杀了就杀了!”
他的身体,随着他的话语前后摆动起来:“我……啊,窝囊了大半辈子。我刘老道,这次,必然是要跟着心哥儿你,嗯……”
扑通一声,就摔到地上了。
那木南居的食盒里捎带了四壶木南春,都被他喝了。
李云心叹口气,走到他身边,抬脚将他还搭在石凳上的腿踢下去,好叫他躺得舒服点。然后蹲下来,仔细打量刘老道。
花白的胡子,脸上沟壑纵横。皮肤松弛而没有光泽,脖颈上甚至出现淡淡的老年斑。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常见的、被生活折磨了几十年的老人的形象。
但就这么个……懦弱怕事的老头子,竟然和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天。
自己竟然没有厌恶他。
甚至还……
李云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伸手从一边的石桌上抽了一根筷子。
他将筷子在老道身上擦了擦,手指微一用力,便掰断了。尖锐的断口因为未擦干净的油脂,在刚刚降临的夜色中闪着微光。
李云心将这尖端、抵在了老道的脖颈上。
这样抵了一刻钟……
他站起身,随手将半支筷子甩到一边。
“哼。”
“一个老头子。”
他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来,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虫鸣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李云心的身体,忽然微微一僵。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
在他的身后,白衣、且拥有着远胜于他的俊美容颜的男子、咧开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你还是这么有趣啊。”
“幸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