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李云心微微笑了笑,挑一下大拇指,继续细嚼慢咽地吃东西。
老道又饮了一杯酒,嘿嘿一笑:“嘿嘿……替天行道。我们想的是好的……听哪里的大户为富不仁,便去杀了。听说哪里有一伙流窜的盗匪,也去杀了。有时候装作运镖的镖局,在山道上来回走,有来劫道的,也杀了。”
“那时候我们没有寨子、居无定所,只四处游走。一边躲着官府,一边躲着黑道上来寻仇的。我们十几个人,胆子大。那孟噩武艺高,杀人多,人叫他杀人鬼。我……不通武艺,但出谋划策,事情只交给他们去做――他们叫我鬼算子。”
“啊……鬼算子,刘公赞。那时候……这渭城黑道上,哪个人不知道我的名声。”
刘老道闭上眼,在往日的那段岁月里略沉浸了一会儿,才又跪坐下来,叹口气。
“后来便出了事。往日里,他们去办事,我是谋划的。兄弟们都怕我不通武艺出了闪失,只叫我坐镇后方。有一****饮多了酒……也便跟着去了。”
“那次是个大户,为了秋租打死了一个佃农。兄弟们听了便说要除害。我扮作教书先生去那那户所在的村里探查了四日,回来定了个里应外合之计。到那一日一切都很顺利,我也在场。但那时……见他们杀人,我便觉得不痛快了。”
“那人的发妻、几房小妾,都一并杀了,还要杀他独子。我说与这小儿何干?孟噩说,斩草除根。总之最后……唉。”
“我平日也知道他们杀人。但只是听着他们说。这一次亲眼见他们杀人……回去之后,我便安不下心了。况且过了些日子又知道……那人,不是那大户打死的。只是喊去、催了些租,定了个日子……那人回去之后,急火攻心死了。而和那大户有嫌隙的无赖,故意编了这话出来。”
听到这里,李云心叹口气:“所以说从前有新闻的时候,我都不敢马上开喷――肯定有反转。”
喝了酒的老道,并不会去细想“新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认同了自己的话。
于是又叹气:“唉。那事之后……正巧我也有了个相好的姑娘,便心灰意冷,不想做了。我们说替天行道……实则杀错了多少人呢?不晓得的。得来的钱财呢?都是我们自己花销了。实则……也只是与盗匪无异啊。”
“我要走,孟噩不许。我们二人吵了一架,我终究是走了。娶了那姑娘,用手里的钱财置些地,也算富足。如此……过了三年。”
“三年之后有了一儿一女……往事渐渐也忘了。也没什么人能找到我。”
“那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就去渭城置办年货。一来一回要两天的功夫,我就在渭城住了一夜。我第二天夜里回去……回去……”
刘老道说到这里,瞪着眼睛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李云心在心里叹口气、放下筷子,伸手为他倒了一杯酒。
刘老道接过去喝了,又顿了一会儿,才道:“回去之后看见……我那娘子,一儿一女,悉数被人杀了。杀人者,喝了我家里的藏酒,正坐在屋里。”
“见到我,便要杀我。我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对他说,我这个人,****良家,勾结官府,乒村中百姓。而对他说这话的人,却正是村里的泼皮无赖――因见我娘子貌美来调戏,被我撞见了。我在村中,人缘是极好的,因此自有人为我把他好生教训了一顿。”
“而这泼皮怀恨在心,偶然撞见这杀人者……”
刘老道直勾勾地往远处看了一会儿,伸手狠狠地抹一把脸:“心哥儿可知这杀人者……是谁。”
李云心叹口气:“孟噩。”
老道先是一愣,随即凄苦地笑了笑:“是了。心哥儿这样的聪明人,怎会猜不到。”
“是孟噩。”
“我走后……他们的营生也不好做了。最终被人设伏打散,那孟噩,终是做了无本的买卖。只是临近岁末官府查得严,他的生意也不好做。一个人来到了这附近……遇到那无赖。听那无赖扯了谎,说‘想起了同我在一起替天行道的时光’……便饮了酒,来了我家。”
“当头一刀砍杀了我娘子,又一刀砍杀了我儿子、一刀砍杀我女儿。然后坐在屋中继续喝酒,只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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